第四百零七章 花燈上的名字
星星點點的花燈隨水漂到遠處那一葉扁舟旁。
通常每一盞花燈都會寫上一個心愿或一個人名,有祈福之意。
只是金陵中秋節與元宵節的水燈多數是年輕男女表明心意所用。這面河邊放燈,對岸勾燈,幸運者能勾到寫上自己名字的水燈,更幸運心有靈犀者終成眷屬。
作為曾在楚國呆了二十餘年的晏王殿下,當然知道這個風俗習慣。
所以,他非常期待看到趙明月花燈上的字。
花燈如同星星越飄越近。
水鬼目不轉睛,等趙明月的那盞花燈靠近一把撈起來,恭敬遞給后夕晝。
修長的手指拆開花燈,面色驟然大變。
水鬼見情況不妙,腦袋慢慢沉入水面之下,直到扁舟之上的人影消失,躲到水裡的水鬼才偷偷冒出頭。
鬼王當真走了。
他這才悄悄鬆了一口氣。
水鬼撿起水裡揉成一團的紙,是方才那個花燈紙,打開一看,被水暈染開的紙上還能分辨出三個字。
陸燕青
陸燕青走到趙明月身後,看她望著遠處的水面走神,他目光也看向了那個方向然後說:「讓我猜猜你花燈上寫的是誰的名字?」
明月側過頭看他:「陸燕青。」
「我有此等榮幸?」陸燕青並不相信,他很明白趙明月不喜歡他。
明月反問他:「要我猜你花燈上寫的名字嗎?」
陸燕青楞了一下。
明月沒繼續揭穿離開了河邊,他跟了上來。
兩人並肩行走在繁華的街道,商鋪林立,攤販密集,吆喝聲此起彼伏。
直到一個賣著玉器飾品的攤販上前攔住了陸燕青:「公子公子,今日花好月圓,給你家娘子買個禮物吧。」
陸燕青跟明月這才都停下腳步,恍然覺得方才兩人都是走馬觀花,並沒有把心情真正的放在中秋遊園的心情之上。
確實,這幾年無論什麼時候,都感覺內心是緊繃的,無時無刻不警戒,心裡始終保持緊湊的節奏,沒真正放鬆過一天。
陸燕青隔著衣袖拉著她手腕,將她帶回貨攤之前:「喜歡哪個?」
明月看著上邊整齊睜著手鐲、發簪、步搖、耳環、玉佩等等小玩意兒。
那老闆娘熱情介紹:「看看這個步搖叫蝶戀花,是現在最受寵的淑妃步搖款式,咱們金陵的娘子們紛紛效仿,赤手可熱。」
陸燕青去而看向了趙明月,她簡約的發束之上,只帶著簡單的發簪,身上的白衣雖然布料質地上層,看且十分低調奢華,十分符合她聖潔大氣的氣質,若這個奪目的步搖若戴上去,倒是顯得俗氣了。
他伸手去拿一旁的碧玉簪。
「這個可好?」
明月點頭:「好。」
老闆娘:「這個叫碧波仙子玉簪,娘子戴著也合適!」
「就這個吧。」陸燕青給了銀兩。
老闆娘準備用錦盒撞上。
明月說:「不必裝了,燕青為我戴上吧。」
陸燕青只是微微挑眉就拿起玉簪,靠近她一些低聲問:「有人在附近?」
明月只是低頭笑沒回答。
陸燕青也沒追問,就說:「今日中秋又逢你生辰,祝你生辰快樂。」
「多謝。」
明月個子很高,陸燕青比她高個幾厘米,兩人面對面而站,明月微微低頭在他面前,陸燕青將玉簪戴在她的髮髻上。
在外人看來很是郎情妾意鶼鰈情深。
「好了。」
陸燕青退後了一些,明月抬起頭問笑問:「好看嗎?」
拋開所有感情,趙明月也是美麗無雙的,陸燕青點頭:「我這算是傷害了天下所有男子的心了吧。」
明月啞然失笑:「你真是配合。」
「這可是實話,你看著一路多少男子向我投來羨慕嫉妒的眼神,很多人想過來敲昏我的吧?」
明月再笑。
陸燕青模樣也很好,只是比起雀凜與雪兒那些妖孽,就沒有那麼奪目罷了,但放在人間也是品貌非凡的血性青年。
陸燕青湊近她耳邊又加了一句:「雖不知那位在哪兒,不過,我應該感覺到殺氣了吧?」
明月依舊不答,上前走去。
陸燕青跟上,繼續與她並肩而行,前方的小塔樓前,懸挂無數的燈籠,燈籠之下飄著薄薄的竹片,上邊寫著燈謎。
一旁紅紙黑字的水牌上寫著規則,說事猜中五個謎語就能兌換一個禮物。
禮物有摺扇、蘭花、手鐲等等。
陸燕青拉著擠上前去,仰頭看著花燈上的字謎,摘了兩個之後,到了第三個他瞧了半天,猜不出來。
當然明月也猜不出這個古老的字謎,但記憶深處有楚子晏猜過燈謎的印象,所以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那人任由她隨手摘謎題,他不費吹灰之力就猜出來的樣子。
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做到這份上?
「猜不出來?」
陸燕青已經放棄了幾個,在花燈之下尋找,被明月這麼問他有些尷尬:「沒什麼把握。」
「我們來得晚,前邊好猜的都然個人摘了的。」
「你無需如此安慰我,我原本對這個就不精通,你如此聰明也不行?」
「你也無需給我戴高帽,我是真不行。」
兩人便同時笑了,氣氛反而輕鬆了許多。
陸燕青說:「不如我們比比,看誰能先猜出五個字?」
「……好啊。」
陸燕青將手上的兩個字牌給了她:「你是姑娘家,我讓你兩個。」
明月只拿了一個:「公平競爭,不分雌雄。」
「好!」
兩人各自拿了字牌就開始尋謎面,方才興趣缺缺的趙明月,因為有勝負欲開始仰頭不停地尋找能猜的謎面。
不過對她來說都挺難的。
放棄了好幾個之後,她抬手拿起另一盞燈下的竹片,輕聲念:「天鵝湖上鳥飛絕,田漢有心架銀鵲。今日將心倚嵐殿,您若無心到宮闕。打一句問候語。」
念了一遍之後,覺得好像明白了什麼。
明月琢磨著:「先將字拆開,再組合新字……天鵝湖上鳥飛絕,鳥絕……鵝字沒有鳥,我?田漢有心……田有心,思念的思?……我思念你?」
對了,一定是這個!
趙明月伸手要摘竹片。
從後方伸過來的另一隻手比她更快將竹片摘走了,趙明月不悅轉身,一看身後的人面色更加不悅。
身後頎長的人影不是別人,正是后夕晝。
他看著明月頭上的那根碧玉簪一眼,沉聲說:「時候不早,回去。」
「知道了,你先回吧,我要再玩一會兒。」
明月並不跟他慪氣,這讓后夕晝有些意外:「你跟我回去。」
「我跟朋友一起來的,等會兒一起回。」
「陸燕青?」
明知故問,趙明月乾脆不回答,繼續尋找謎面,但很沒出息的下一個完全猜不出來,后夕晝問:「猜完這個就走?」
沒等明月回答,他隨手摘了四五個給她:「去猜。」
知道他會猜,但能別這麼不要臉嗎?明月站著沒動並不接他手上的竹片:「我不想跟你玩。」
后夕晝手裡還拿著竹片。
明月對他頷首,轉身目光搜尋陸燕青的身影,然後朝著他繼續走了過去,陸燕青見到她回頭笑著問了什麼,明月回答,陸燕青朝著后夕晝的方向看過來,然後遠遠對他行了一個頷首的禮。
趙明月便將兩人手上的竹片給了附近一個小年輕人,兩人畢安先後離開了燈謎會場。
原本風和月麗的夜晚,驟然颳起一陣冷風,吹得花燈飛散。
趙明月與陸燕青兩人很有默契地頭也不回,並肩離去。
只是兩人走上石橋時,后夕晝已經站在橋的那一頭,陸燕青當然知道那就是鬼王,但他毫無畏懼依舊往前走。
倒是趙明月伸手攔住了他。
「你先回去。」
「……」陸燕青看著她。
「那跟跟飛馳在東門等我,我很快就過去。」
「好。」
看看陸燕青乘上馬車離去,趙明月才轉身朝著后夕晝走過來:「那就走走吧。」
她背著手往前走。
沒有了指責與憤怒,很平和的走著,這讓后夕晝覺得更加……不安。他舉步跟了上來,看趙明月安靜地走著,耳朵里卻突然響起一首曲調奇特的歌曲。
你給我小雨點,滋潤我心窩
我給你小微風,吹開你花朵
愛情里小花朵,屬於你和我
我們倆的愛情就像,熱情的沙漠哦哦哦~~~~
那個熱情的丫頭似乎已經不能與眼前這個人重疊了,遙遠得如同天上的明月,
察覺到他視線長久的停留,趙明月偏過頭對他一笑:「在想什麼?」
她真的太過平和了,后夕晝擰起眉頭:「你呢?」
「嗯……」明月想了想,「我剛才去福來樓了,吃了那裡的豬肘子,味道跟以前好像不大一樣,也不知道是我不愛吃了,還是那裡的大廚換了。」
真的不生氣了嗎?
「我把原來的廚師找回來給你做。」
明月無奈笑了:「不用那麼麻煩,你看那賣冰糖葫蘆的大叔,好像還是原來那個啊。」
后夕晝看向那個賣冰糖葫蘆的男人,其實他記不清。
明月其實也不大記得那人長什麼模樣:「那年你第一次帶我進宮,半路故意讓我吃了很多的冰糖葫蘆,還說我長得像猴子,所以我印象深刻……」
她很從容地說起了過往,然後走過去買了兩串冰糖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