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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七章 相認

  后夕晝撩袍往石凳上坐下,對著明月稍微抬手,免禮。


  虞芽兒欠身恭敬地退到涼亭之外。


  后夕晝詢問:「是要說意靈空間之事?」


  他已經知道了?


  「是,懇請鬼王協助。」


  「好。」他毫不猶豫地答應,態度依舊公事公辦,跟他處理鬼族其他事件沒有不同。


  見明月擰著眉頭又要開口。


  后夕晝說道:「尨豸獄內的記憶,本王會處理。」


  這麼說立刻讓趙明月想到當日他看見的畫面,她挺直脊背:「多謝,那今日戌時我會與陸吾他們前往尨豸獄。」


  「好。」


  「……告辭。」趙明月走了兩步。


  「慢著。」后夕晝叫住了她。


  趙明月脊梁骨挺得更直轉過頭來,心中不覺猜測他想要做什麼。


  后夕晝只是拿出一塊魂碟放在了桌面,是那天她執意要讓雀凜帶她走也不要的飛馳,如今想起當日那個舉動不免覺得有些可笑。


  而他只是要還她這個而已,沒其他任何錶示。


  明月俯身拿了魂碟舉步離去。


  原本以為自己裝得密不透風,可還是被他冷淡至此的態度一下擊穿。


  當在意一個人,不管自己準備得有多充足,若是博不得他一笑在他面前都是弱勢的那方,只要在意,你就輸了。


  離開后夕晝的視線範圍之後,趙明月站住腳步深呼吸,忽然不覺自己已經抬起手捂著心口,見她如此原本要走過來的雀凜駐足許久,又折身走了回去,靠在她看不見的牆邊,頭抵著牆仰望著前方無奈一笑。


  等趙明月走了過來,他離開牆面笑著問:「可還順利?」


  明月也笑著點頭:「嗯,他答應了,我們按計劃行事就好,走吧。」


  「既然都答應了,怎麼主人還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我垂頭喪氣?有嗎。」


  雀凜仔細將她看了一遍莞爾:「好像……真沒有。」


  按原計劃進行,戌時的意靈縛空間在利用光陰年輪的推動下進行,進洞之前明月還有些擔心,怕大伙兒會看到關於她之前的記憶。


  不過進來之後,看見的就是他們這幾個踏入洞內的人而已,不覺就鬆了口氣。


  后夕晝已經在等候,依舊一身黑袍,帶著面具向洞內從未有過什麼似的,他跟往常一樣冷淡沒有異常,唯獨趙明月的心起起落落。


  之前那麼介意后夕晝窺視她與楚子晏的記憶,如今再想到又覺得自己想多了,這洞內后夕晝想來就來,若是有意要看,不早就知道了嗎?

  那日在他面前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顯然是欲蓋彌彰。


  自己把自己弄得像個笑話。


  洞內過分安靜,明月才猛然回神,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著她,顯然方才后夕晝是跟她說了話,而她分神了。


  雀凜提醒:「王讓主人布局。」


  明月正色掩飾掉自己那一瞬間的失神,收拾了情緒有條不紊地布局,各就各位之後,由她注入意境。


  光陰年輪慢慢隨著意靈縛的意境鑄造場景,其實這種術法趙明月也用過,在空音雪控制的銀川結界之下,她給出意境由倪往推行,然後破了修羅鳥的詛咒。


  只是,那個意境是趙明月已經推測出事情的大概,製造過往的場景。


  而這個意靈縛空間,是激發潛在的心愿去推想未來發生的事,雀凜給了她心訣與意境,但雀凜沒想到趙明月製造出來的意境會如此精緻,不管是場景或是故事的布局,層次分明,畫面清晰。


  越是逼真的意境越能讓人身臨其境,也就越容易帶入受術者。


  只是越是清晰的畫面就約會消耗施法者的靈力,后夕晝忍不住看向主位上的趙明月,無論做什麼都會全力以赴的丫頭,怎麼會不執著?


  最後,黑白無雙兩人的意境無法推測出任何線索。


  剩餘的,推出了兩個地點。


  地池與洪武。


  當然,通過製造夢境一樣的意靈縛推出的線索並不代表必然發生,但卻能給出非常大警示作用。


  只是,趙明月依舊無法明白,這些事件的發生到底是為了什麼目的。


  北冥、蒼南、無極、地池、洪武……


  這些地方遍布東南西北各個方向,但從地點入手似乎沒能找出什麼聯繫,不過這些地方又個共同點就是,都是能源凝聚的福澤之地。


  大伙兒散場已經是次日清晨。


  明月與雀凜說道:「我想要一幅九曲黃泉界的地圖。」


  「地圖?主人請鬼王饋贈最好不過。他有一張地蠶老鬼織的九曲黃泉界地圖,薄如水面,詳細到每個家族、街巷的分佈,放在手中不過如同一張小手帕,只要點開就會放大,手輕觸地圖就會呈現立體的地形……」


  聽雀凜越說越誇張,這都堪比當代的衛星地圖了好嗎?


  雀凜繼續還說:「主人可知這地圖如何製作?地蠶老鬼讓他的數萬個同族,在九曲黃泉各個角落遍布蠶絲,將當地的地形地名反饋給他,他再吐絲成絹刻畫出來,如果某個地方發生大的變動又繼續通過蠶絲反饋到他身上,他就繼續修改……」


  用蠶絲當成網路用啊?趙明月來了一點興趣:「那地蠶老鬼不是整天都在織地圖?」


  「他就是整天織地圖的。」


  明月忍不住就笑了,因為她腦補的畫面是,一直胖嘟嘟的地蠶博士夜以繼日的在吐絲織地圖的畫面。


  雀凜見她笑了又繼續道:「那地圖花了地蠶老鬼幾千年的時間,終於大功告成。」


  「這麼珍貴的地圖……」能給她這樣的小人物用嗎?


  原本打算這麼調侃,立刻想到自己跟后夕晝正彆扭著呢,於是正色道:「我用不了那麼精緻的,給我比現在手頭上的詳細就成。」


  雀凜卻說:「鬼王那麼大方一個男人,怎麼會吝嗇一張地圖,尤其還是給他的明月……城主。」


  誒!這斷句不對吧?


  什麼叫他的明月。


  后夕晝斜睨了雀凜一眼,只說:「地圖本王會差人送到風華樓。」


  說完人就走了。


  空音雪哼了哼:「什麼人嘛,明月為他做了那麼多,連一句辛苦都不說一聲。」


  「我從來就不是為了他。」趙明月立刻否認,即便從一開始是被他利用,但最後卻是她自願下的黃泉與他沒關係,「我們也回去吧。」


  地圖很快就被送鬼差送了過來。


  確實是珍貴無比的東西,但后夕晝這冷漠的態度再好的東西都給大打折扣,所以拿到禮物之後她反而嘆氣,無價之寶也比不上他親手給摘的珊瑚。


  朦朧的月光籠罩著酆宮。


  后夕晝坐在牆頭喝酒,喝的依舊是春風笑。


  一個頎長的身影朝他走進,步子不急不緩。后夕晝頭也不回地灌了一口酒,等那人靠近,將放在身旁的另一壇酒遞了過去。


  那人伸手接過酒罈:「鬼王知道我今夜會來,所以連酒都準備好了?」


  后夕晝依舊頭都沒回,望著黑暗之中屋頂與輪廓:「備了好幾日,只是今夜正好你過來。」


  「可鬼王一點也不意外。」


  「你不是故意說出地蠶老鬼的事?這事除了你知道就只有大哥。」所以不是雀凜不想再隱瞞身份,就是他看得出來他已經認出他。


  雀凜也不否認,單手抱著酒罈長腿跨上牆頭,與他一起看著幽都的連綿夜景。


  不說話。


  喝酒。


  這酒即便是杏花村保存,但經歷了太長的時間,還是揮發了不少,合起來格外的烈,他自己喝得吱了一聲。


  「不是告訴過你,這麼陳的酒要兌新酒喝。」


  雀凜確實曾經這樣說過的,這也算他默認了自己的身份吧?后夕晝慢慢轉頭看向他,知道他還在他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但眼裡見到的卻不是當初那個三弟的模樣,又覺得格外悵然。


  當初在冥界桃花林相見,雀凜第一眼就認出了他,但他卻沒能從桃花妖的身體里感應道他,可見他的存在感有多微弱。


  「為何什麼都不說?」


  以至於以前他還曾對他出過手。


  雀凜輕笑一聲:「如今這個模樣說了又能如何?」


  「至少讓我們知道你還在。」


  「二哥覺得我還在?」雀凜淡淡反問,不過一縷魂識還能稱得上存在著嗎?


  終於聽到他說二哥。


  后夕晝低斥:「當然在。」


  雀凜看他梗著嗓子的模樣低聲一笑:「那麼,就算我還在二哥打算怎麼做?」


  「……大仇必報。」


  雀凜斜睨他:「二哥知我問的並非這個。」


  是,知道,他問的是關於趙明月。后夕晝一時之間說不上話,雀凜捧著酒罈小喝了一口酒,吧嗒嘴兒:「其實我很好奇,你最近到底對趙明月做了什麼?我沒見過一個女子拿到禮物時像拿到遺物。」


  后夕晝腦中能立刻跳出雀凜說的那個她,那個有點委屈卻又倔強的模樣。


  雀凜有點不爽,他沒見過後夕晝對女人動過心,但也沒想到他處理感情的事如此讓人鬱悶:「告訴我你的答案,繼續還是放手?」


  如何繼續?


  可又如何放手?


  分明一樣難以回答,后夕晝沉聲回了一句:「放手。」


  「你……說什麼?」


  「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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