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此酒名為春風笑
「莫說莫說,先讓這位貴人來猜一猜,若是能猜得出來,老翁就心服口服了。」
老翁將那瓊漿玉露般的酒倒入杯中,風凜苑盈動的眸子望了眼酒杯,餘光看向後夕晝,許久也沒動手去拿杯子。
是沒把握嗎?
剛才試那些酒的時候可都是淡笑以對胸有成竹的模樣。
「沒喝過這個?」
風凜苑望向明月,將酒杯拿起來聞了聞:「這酒聞著有幾分熟悉,主人嘗一嘗是否好喝。」
「我嘗?」
「嗯。」
聞著是很饞人,明月咽了咽口水喝了一口。這酒入口甘美醇和,入喉醇厚,綿香不絕,明月又將杯中的酒喝得一滴不剩。
「這酒柔中帶勁兒,香醇濃厚,是我喝過最好喝的酒!」
風凜苑低聲笑:「呵。」
然後也將一杯酒飲盡,徐徐道:「此酒名為春風笑。」
后夕晝忽而眯起眼睛。
風凜苑對鬼王后夕晝拱了手:「大概最有發言權的應該是二爺才對。」
「你卻也喝過?」后夕晝緩聲反問。
風凜苑淡笑。
「有幸品過,據說此酒是當年妖王灼華所釀,還因此酒結交了同樣好酒的陵光神君,兩人曾在杏花村喝了三天三夜,雙雙醉倒了在了前方的涼亭,後來,那處便被人稱為醉仙亭。」
說完他又問蒼瀛:「有聞杏花村藏三界名酒珍品九十九樣,在下方才喝了三十三種,可還要繼續?」
「罷了。」蒼瀛端起那壇酒給風凜苑、后夕晝與趙明月都倒上,看了一眼那垂涎三尺的妖馬,也給他倒了一杯。
飛馳眼睛一亮抱起碗到一旁喝了去。
蒼瀛道:「今日我等就飲春風笑。」
后夕晝凝視那酒卻久久不動,蒼瀛沒過問但說:「最近天界異獸有動蕩的跡象,妖族通常會有所影響,多加防範便是。」
然後,一邊飲酒一邊說了些對明月有用的信息,不過都是話少喝酒的時候多。
蒼瀛忽而說道:「趙明月,再酸一首詩詞來。」
「酸一首詩詞?」這對她一個現代人來說還真有點難度,明月想了想,指著酒桌道,「桌上酒幾壺,桌旁人四五,莫問出身處,醉后必同路。」
蒼瀛險些被酒嗆到,這算什麼詩?
「不指望你能風雅。」
「我只會酸兩句。」
蒼瀛無奈,從袖中拿出一本冊子給了她。
《凌光聖象》
趙明月受寵若驚。蒼瀛道:「非本座之物,你當是陵光神君所贈便可。」
明月雙手接過無比感激:「請代我多謝陵光神君。」
蒼瀛望著她微微頷首:「嗯。」
而後起身又給了她一個物品:「鑄劍之物如約給你。」
「多謝神君!」
蒼瀛已經離去。
趙明月看著手中掌心大小的青色鱗片,受寵若驚:「這是……」
風凜苑微微一笑:「青龍之鱗。」
明月拍了拍臉偷著笑:「這是新年禮物嗎?我這是什麼運氣啊。」
往前走了幾步,有些站不穩。
后夕晝與風凜苑同時伸出手,而後又同時收回了手,趙明月顛簸著往前倒下,飛馳動作極快地鑽出來接住了趙明月。
「主人喝醉了,該回家了!」
明月心情特別好,伸手捏了下飛馳的臉:「小樣兒,今天收穫的禮物也包括你,可你是怎麼蹦出來的呀?!」
「就……那樣出來了啊。」
飛馳其實也不懂,像他們這樣被魂牒封住的妖,是沒有辦法以人身或真身出現,跟人類的魂器差不多性質,但方才不知怎麼就出來了,而且還是人身。
后夕晝上前從飛馳手中拉開了趙明月,將她扶在自己手中。
「飛馳你認得他?」
飛馳看向風凜苑:「他是主人的魂器,飛馳喜歡他!」
就這樣?
風凜苑不為所動,上前從后夕晝手中要奪回趙明月:「我家主人有些醉了,在下便先帶她回家。」
后夕晝不放手。
風凜苑微微一笑:「陛下不在的這幾日,犀嵐小主來就去城找過你好幾次,還誤以為是我們城主將陛下綁架了。」
明月聞言驟然推開了后夕晝。
「我不用扶,陛下離宮多日早些回去吧,不然犀嵐小主還真以為我綁架了你,風凜苑,飛馳,我們回家。」
趙明月大步走了出去。
她是沒怎麼醉,但腳步還是有些晃,風凜苑扶她的手臂。
飛馳還在興奮自己新的身體,不過跟在風凜苑與趙明月的身後卻很是安分守己,遠遠地跟著不鬧不吵。
明月側頭笑問風凜苑:「春風笑好喝,可很有後勁兒,我是不是又喝多了?」
「方才已提醒主人來著,勸都勸不住。」
「你等會兒記得把你的竹簫收好,不然又被我搶了。」
「好。」
「對了,你看!」趙明月站住腳摸出柳星,「上次說要拿來鑄劍我很抱歉,但還在呢!我會好好珍藏的。」
風凜苑看著她,餘光又看向了茅草涼亭之下那黑色的身影,他知道后夕晝在看,很想當著他的面對明月做出一些更為親密的舉止,比如抱抱明月,或者牽上明月的手。
但……
愣是一個動作都做不出來。
其實,他心中也並不好受。
明月離開的這幾日都跟后夕晝在一起,想到這樣度日如年。
「這幾日主人都去了哪兒?」
「去了……南方。」喝了些小酒的明月說話有點嬌氣,「呵呵,看到楚子晏了。」
風凜苑一愣:「什麼?」
「他現在只有五歲,名字叫做蘇衍之,很聰明,很漂亮,很懂事……」明月有一時的沉默。
風凜苑忽而明白了什麼,回頭看向了后夕晝,他可真是有辦法啊,把趙明月弄得連懷疑的機會都沒有。
可他有沒想過,謊言會像雪球越滾越大,終有一日會把自己埋得窒息。
明月卻突然低頭翻找包包里:「給你們帶了潮汐海域的禮物……看,這是什麼?螢火螺,送給你,養起來。飛馳也給你一個。」
「謝謝主人,但是我不會養,你幫我一起養吧。」飛馳將螢火螺給了風凜苑,「主人養的話一定不會死,我都不死,它也不會死。」
風凜苑無奈看著飛馳,只能將螢火螺都收下,然後他當著后夕晝的面拉起了明月的手。既然他總是推開明月,那他就該義無反顧的將明月帶到自己身邊。
「主人還去了潮汐海域?」
「嗯,找到合適的礦石,可以找刀劍齋鑄劍了。」
「嗯。」
三人終於從后夕晝的視線里消失,站了許久的后夕晝木然轉身坐下來。
手放在面具邊緣許久,用力揭開,面具如同石膏碎裂,露出一張陰柔絕美的臉龐,長眉入鬢,雙眼細長,高鼻如山,嘴唇淺淡飽滿。
只是如此美麗的臉上被面具碎片劃了一道口子,殷紅的血流過白皙如雪的面頰。
老酒翁抱著酒罈出來,見狀驚訝到:「貴人的臉可還好?」
「無妨。」
后夕晝說著端起一壇春風笑,給自己倒了一碗喝起來。
「二哥二哥!」穿著光鮮亮麗的灼華抱著兩壇酒直衝他的書房,將他桌上的書籍一掃,「今天跟酒鬼學釀了酒,新出爐,快喝。」
他看他風風火火,沒好氣地接過酒罈嘗了一口:「酒還熱著只有這樣的口感,等冷了這酒必然會淡,是釀給女子喝的嗎?」
「女子喝的?不能啊。」灼華自己又喝了幾口,「好像是沒新出爐的那麼有勁兒,二哥等著,我後天再來。」
後天當真又來了,這回拿來的是冷酒。
「你這酒跟人類的燒刀子沒什麼差別……」
灼華失笑,一雙眼滿是不解:「之前二哥說勁兒小了,我才釀的剛烈一些,既然二哥不滿意,等著,我大後天再來。」
就那樣,灼華從秋天就開始沉迷釀酒,一直持續到桃花開的時節,那天他滿面春風抱著兩壇酒進了他的書房,耳朵後邊還夾著一支桃花。
也不說話,到他跟前起了酒罈。
室內頓時酒香四溢。
灼華的眼睛格外明亮,嘴角帶著笑意將酒罈遞過來:「二哥喝完,起了名字吧。」
這麼有自信?后夕晝擱下筆,捧著酒罈喝了一口。
這酒……
他看了灼華一眼又大喝一口,才放下罈子緩聲說:「柔中帶勁兒,香醇濃厚,好酒!」
「呵!」灼華雙手一拍桌面,「名字。」
看他耳朵后的桃花,又看他如沐春風的笑臉后夕晝淡淡道:「十里春風不如你這耳畔桃花,不如就叫春風笑。」
「好名字,此酒就叫春風笑,我這便拿到紫輝宮讓大哥與小嵐試試。」
他抱著另一隻酒罈旋即出了門……
春風再笑,桃花再開,人卻已不再。
后夕晝抱起酒罈咕嘟咕嘟灌下。
鬼王又如何?他所想要留下的一個都沒能留下來。
酒翁看著他這麼灌酒頓時有些心疼了那些好酒,這麼喝能喝出個什麼滋味兒來?不過,酒本就是興時喝,愁時喝,悲喜盡興,那才是人生,酒亦是如此。
后夕晝喝空了很多壇酒,最後抱著兩壇春風笑直奔紫輝宮。
遠遠看見犀照,絕美的臉頓時露出笑容,彷彿他耳邊也插了一支桃花露出滿面春色的驚艷,走到犀照跟前笑道:「大哥,給你帶了好酒。」
犀照看他連面具都沒戴,頗有些意外:「你這是喝了多少?」
后夕晝也不回答只是塞給他一壇酒:「呵,給。」
犀照無奈起了酒罈,這酒香讓他微微一愣。
「這酒……」
「對,就這酒,大哥可還記得這滋味兒?」
犀照深呼吸無奈笑道:「如何記不得,春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