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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追溯詛咒的根源

  傅若水的手越過趙明月身前抓著韁繩,明月裹在斗篷里的手也握住了傅若水的,為了相互取暖。如果知道大冬天騎摩托車的冰凍感覺就能體會坐在馬上有多冷!


  在前行的隊伍之中,馬背上的明月立起身子,念唱了一首童謠:

  誰謂河廣?蘆葦蒼蒼。誰謂道長?馬蹄噹噹。河廣蒼蒼,父兄未還。馬蹄道長,還鄉還鄉。


  此時,人群之中出現了一位披著斗篷,拉著兩個孩子的母親。母子三人走在人群之中,步伐緩慢沉重。


  兩個孩子同樣披著斗篷,左手邊的那個矮一些,右手邊的那個高一些。


  矮一些的孩子噗通摔倒在了地面,母親連忙鬆開了另外一孩子的手將小的孩子抱起來,拍了拍他身上的雪詢問:「仲兒,還好嗎?」


  這場景是明月製造的意境,由倪往用心魂術植入。


  摔倒的孩子叫王仲,八歲。


  他真的是一個很漂亮的孩子,只是臉色不大好,被母親這麼問他點了點頭:「娘,仲兒還好。」說完,一絲鼻血流了出來。


  一旁的哥哥立刻掏出手帕,覆在他鼻子上:「仲兒,仰頭……」


  王仲把臉仰得高高的,看著哥哥笑著說:「哥哥,我又流鼻血了,呵呵。」


  「沒事,一下就好了。」哥哥回頭對母親說,「娘,前方有個客棧,我們進去歇一歇吧,前方太多人排隊渡船了。」


  這個孩子,叫王伯,今年十二歲。


  母親看著小兒子那虛弱的模樣,點頭:「那我們先吃些東西再走。」她摸了摸一雙兒子的頭說,「等過了銀江,過了雪山,我們就不用再逃了。」


  小兒子問:「那到時候我們就能見到父王了嗎?」


  母親聞言渾身一顫,很想勾起一絲笑容,但是最後沒笑出來,只是摸了摸孩子的手,幽幽嘆了口氣站起來。


  她牽著王仲,王伯也牽著王仲朝著銀川驛館走去。


  母親給孩子點了兩個熱饅頭,要了三碗熱水,她便說去茅房離開了餐桌,走到門外看著茫茫冬天,忽而將臉埋在雙手之間,痛哭出聲……


  抽泣著輕聲說:「夫君,我一定會帶著孩子安全離開楚國的,可是仲兒他……他身體很不好……」


  幾年的戰亂,胡燕國已經潰不成軍,胡燕王后帶著兩個孩子在異國他鄉逃亡兩年,一個月之前接到了信函,胡燕王戰死沙場,胡燕人的余軍被逐到銀江以南的冰天雪地里。


  他們打算在那修整,讓王后帶著兩個孩子去跟他們會合,因為王伯是胡燕國的世子,是下一任的王,勢必要將他帶過去。


  這些內容都是通過心魂結界操控得到的信息,有些冤魂不散是因為心中的執念不散,而心魂術能御鬼,在冤魂設定的結界之中,只要心魂術能用得恰當,就能解讀到冤鬼執念……


  當然,這術法需要與鬼的執念相通的意境,這就得靠陰陽師的敏銳程度。


  明月是通過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做出的這個意境,但正好融入了王仲的執念之中,讓時光放佛倒退了兩百年,他們順利進入當時王仲的記憶。


  銀川客棧之內,雖然母親讓兩個孩子每人吃一個熱饅頭,但兩個孩子很懂事,只是分了一個吃,另外一個留給母親。


  王伯掰開饅頭,小的那份給自己,大的那份給弟弟王仲。


  王仲說:「哥哥,我小,我吃小的就飽了,你吃大的。」


  王伯:「你剛流了鼻血,多吃一點補回來。」


  王仲:「我沒關係……」


  「仲兒乖,快吃吧。」


  王仲看著哥哥,笑得有些靦腆然後點頭:「哥哥,你對我真好。」


  「你是我弟弟,我當然對你好。」


  王仲笑了用力點頭,低頭吃饅頭,過了一會兒他目光閃爍著問:「哥哥,為什麼我說到底父王母親會那麼傷心……」


  「我也不知道。」


  「哥哥,我們能很快見到父王嗎?」


  「嗯,等過了銀江,翻過了雪山就能見到。」


  「那見了面,父王是不是就可以教我們騎馬?我想我的小馬駒了,現在也不知道它多大了,你說它還會認識我嗎?」


  王伯看著弟弟,笑著又點頭:「嗯!」然後他從袖子里拿出了一個小小的東西,遞給了弟弟,「昨晚給你刻的,但是沒刻好……」


  那隻木頭雕刻的小馬駒很新,有一側耳朵還壞了。


  明月想起了陳家和那天跟她說的話。


  ……「我心裡總覺得家睦可能在那裡等,我怕他找不到我跟娘會害怕,所以回去看了。可等了好久,不見他上來,不敢跟娘說,怕她更傷心。」


  ……「我給家睦刻了一個小馬駒,可刻到一半刀斷了,馬的一隻耳朵給刻壞了,家睦收到也不知道會不會嫌棄。」


  此時王仲手上拿的正好就是陳家和給陳家睦雕刻的小馬駒。


  王仲的執念,在一對又一對路徑這裡的兄弟身上重複著。


  他把自己的經歷通過結界施加在了別對兄弟的身上:母親帶著一對兒子,生死關頭母親只能救一個孩子,母親會救誰?

  所以那天陳家睦問自己的母親:「娘,要是壞人來了,你只能救一個孩子,你是救我還是救哥哥?」


  那天陳家睦在懸崖上大聲呼喊:「娘……我乖,你就選我一次吧……我會乖的……」


  這其實都是王仲的心聲,他期待著母親能夠選他一次……


  兩百年前的辛桑人極為富足也極為殘暴,連皇室都要對他們禮讓三分。這樣的辛桑人掌管了銀江渡頭,想要渡江的人必須要交上一大筆費用。


  胡燕王后帶著兩個兒子到了渡口,她的錢不夠,辛桑人故意刁難,說要上船可以,但必須留下一個孩子。


  母親忍痛割愛將身體虛弱的小兒子王仲留了下來。


  王仲被母親與哥哥「拋棄」,隨後被辛桑人用馬車拖著在雪地上奔跑,他疼得直喊哥哥救我,娘救我。可最後他被活活拖死,又被隨手丟棄到懸崖之下。


  當然,這次他「沒死」,被明月救下了。


  然後又是一場惡戰,這個兩百年不斷重複的怨恨,積滿憤怒與怨恨的惡靈自然法力高強,不然也不能將冥界巨嬰都召喚上來隨意擺弄。


  不過今日大家都是有備而來,雖然花了一些時間但還是將他擒住了。


  明月說道:「王仲,你想知道為什麼你哥哥沒能回來救你嗎?」


  王仲眼神灰暗,無所謂說道:「我不想知道,娘只喜歡哥哥,哥哥說會保護我也是在騙我,他們都是騙子,所有的母親跟哥哥都是騙子……」


  「可是王仲,你的哥哥,他找了你兩百年,他很想你。」


  「他想我……」王仲凄厲笑起來。


  明月問:「那你為什麼那麼喜歡小馬駒?陳家和的小馬駒跟你哥哥給你做的一樣嗎?」


  王仲一驚,看向手上的小馬駒,忽而惱怒地隨手丟在地上,還不斷地拿腳去踐踏,身上的怨氣繚繞。


  明月說:「你覺得陳家和很好吧?你做陳家睦的時候,是不是覺得是見到了你的哥哥王仲?」


  「喝!!!!」王仲忽然向明月呲牙咧嘴。「你們以為你們能抓我嗎?這個結界會不斷地再生,我不會魂飛魄散,你們奈何不了我。」


  她知道,這個結界是怨恨的執念結界,現在的王仲就是一個怨氣,算不上是他本來的魂魄。明月開口念:


  「何人呼喚?山嶺蕩蕩。何人垂淚?江海汪洋。山海茫茫,遍尋不見。仲兒仲兒,歸家歸家。這是你們胡燕的小調對嗎?原本詞不是這樣的,但是你哥哥給你填寫了這個。」


  王仲身上紫氣繚繞,他瞪著趙明月大聲說道:「你見過王仲?他在哪兒,我要殺了他!」此時他的聲音是稚嫩童音混雜成年男人粗獷的聲音


  趙明月沉聲回答了一句:「他死了。」


  「……死了?」王仲小腦袋動了動,晃了晃,忽而清脆地咯咯笑了起來,「原來他們丟下我之後也是不得好死的吧?真好,咯咯咯,真好真好。」


  「不,王仲是在知道你被留下來后,自殺的。」


  「……噢,自殺?」王仲看著明月半晌,幽暗的眼睛格外空洞,想笑,可是嘴角抽動幾下,笑不出來乾脆厲聲再問,「你是他們派來騙我的嗎?」


  「王仲很挂念你。」


  「我不信……」


  「那你敢跟我去見他嗎?或許還是想殺他?不管怎麼想前提你都得先見到他,你敢跟我去見他嗎?」


  王仲想了想,哼了一聲:「為什麼不敢?我還怕他不成?」


  孩子就算成了厲鬼,但心思還是帶著孩子氣,執念根深蒂固,即便他嘴滿不在乎,但心中最想的不過就是要一個答案,不過就是想要被安撫。


  人的執念有時不過就是一句簡單的話,但卻成為一些人生死都解不開的結。


  趙明月將王仲帶出銀川來到無月島。


  倪往將心魂術繼續鋪陳……


  王伯在船上得知母親將弟弟留下的事實后跑下了船,十二歲的少年在風雪之中奔跑,口中一遍一遍吶喊:「仲兒!仲兒!」


  「王仲!」


  「仲兒……」


  哥哥在地上撿到了他送給弟弟的小馬駒,他瘋了似得沿著回銀川的路奔跑,撿到了弟弟掉落在雪地里的一隻鞋,鞋子上有凝結的血跡。


  最後一隻鞋子在懸崖邊,懸崖上還殘留著鮮血。


  懸崖深不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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