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夢魔
醫院,手術室門口。
蕭璨郁坐在長廊上,腳上的鞋不知道什麼時候跑飛了,赤著的腳上沾著不知道是血跡還是泥污之類的東西,身上的沙灘長裙,也變得灰濛濛的,黑色的長發更加襯顯了臉色的慘白。
紙色的唇微顫著,似還沉溺在之前的恐慌之中,沒能緩過神來。
從護士站拿了許多乾淨的濕毛巾過來的溫玖涯,用其中一塊輕輕的擦拭著蕭璨郁臉頰上的血跡。
熟悉的人,讓蕭璨郁的眼中再次有了焦距。
她愣愣的看著他。
「已經沒事了。」溫玖涯放柔了聲音的安撫著她,也是在安撫著自己。
天知道,在得到消息,趕過去的那刻,看著當時的場景,他幾乎快瘋了。
對不起之類的話更是重複了無數次。
差一點。
就差那麼一點,他很可能就要永遠的失去她了。
蕭璨郁看了看手術室的方向,動了動唇后,終於發出了聲音:「他,不會有事吧。」
林酒消。
那個前一秒還說著有多討厭她的男人,在那刀疤臉突然醒來開槍的那刻,卻替她擋住了那顆致命的子彈。
原本應該打在她腦袋上的子彈,最後打在了林酒消的胸膛上,那個最靠近心臟的地方。
溫玖涯放下了手裡的濕毛巾,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道:「有穆逍遙在的,不會有事的。」
「恩,有逍遙在,那個傢伙這麼厲害,所以一定不會有事的。」蕭璨郁重複著溫玖涯的話,試圖用這樣的方式來讓自己安心下來。
天知道,在看見林酒消跟小一倒下時的樣子,她幾乎都快瘋了。
溫玖涯知道,除非穆逍遙出來,親自說林酒消沒什麼事,不然任何話都沒辦法讓她安心的,所以便也沒說什麼。
在蕭璨郁的身前蹲下后,用另一塊乾淨的毛巾,溫柔的替她擦拭著腳上的污漬。
大部分都是幹了的血跡,在遇到濕毛巾后,血跡便在毛巾上化開來。
她的腳上,也或多或少的有著傷痕之類的東西。
看上去很是駭人。
「對不起,我應該陪在你身邊的。」
「我倒是慶幸你沒在場。」蕭璨郁看向他,表情認真而嚴肅。
如果溫玖涯也在場的話,那現在躺在手術室搶救的人,就是他了……
如果出事的人真的是溫玖涯的話,她就真的沒有未來了。
所以這次的事情,她唯一慶幸的,就是溫玖涯沒在場。
溫玖涯也知道她的意思,笑著搖了搖頭后,並沒吱聲多說什麼。
夜色早已將大地籠罩,林酒消在手術室內已經搶救了整整八個小時。
如同嚼蠟般的啃著手裡的東西,在看見手術室大門打開的那刻,蕭璨郁直接扔下手上的東西后,猛的一下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林酒消被人推了出來,臉上還帶著氧氣機,蕭璨郁的心算是落下了一半,至少證明人是搶救過來了。
「別跟上去,反正人在清醒前呆的也是無菌病房,你也進不去。」穆逍遙叫住了準備跟上去的蕭璨郁。
「啊?哦。」蕭璨郁看了一眼后,姍姍的退了回來,直接拿著還穿著手術服的穆逍遙:「他,沒事了吧?」
「我穆逍遙什麼時候失手過?」穆逍遙挑了挑眉后,伸手將帽子跟口罩摘了下來,這才道:「那小子的運氣也不錯,心臟剛好比我們正常人的位置偏了些,再加上老子的技術,閻王可不敢不放人。」
穆逍遙雖然說得很輕鬆的樣子,但不管是這手術的時長,還是他眼中赤紅色的血絲,無一不在訴說著手術中每一秒的不易。
「謝謝。」
蕭璨郁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哽咽的哭腔,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還好。
還好林酒消沒事。
少一個人因為她而出事。
「謝什麼,加班工資可得給雙倍,真是累死爺了。」穆逍遙說著,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瞥了她一眼后,朝著溫玖涯開口道:「喂,趕緊把你這瘋媳婦帶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看好好的姑娘被嚇成什麼樣子。」
「我不累。」
蕭璨郁連忙擺著是手。
在沒看到林酒消真正的醒過來前,她怎麼能安心。
而且她現在一閉上眼睛,腦袋裡就會不自覺的浮現出那時的畫面,恐怖至極。
「老子可是費了好大的心思,才把你的身體給稍微調整好啊,你要是敢累到給我折騰回去的話……」
穆逍遙的話到此處頓住,朝著蕭璨郁揚了揚拳頭,威脅感十足。
「會折騰回去嗎?」蕭璨郁愣了。
「當然!」穆逍遙說的一本正經,但瞧著她一臉的狐疑之色,這才打比方的假設道:「你看看啊,如果你這傷口沒好利索,你就開始做什麼動作的話,縫好的傷口是不是會裂開?」
蕭璨郁忍不住的點了點頭,似乎有幾分道理。
「所以,這東西跟那個同理。」見她信了,穆逍遙便乘勝追擊后,直接提她做了決定,將她往溫玖涯的懷裡一扔:「帶你老婆回去好好休息,多陪陪她。」
因為不想好不容易有了的機會,付之一炬,蕭璨郁只能在多次交代穆逍遙一定要安排人好好的照顧穆逍遙后,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被溫玖涯給帶離開了醫院。
回別墅的車上,外面的天色已經亮了起來。
不論身心,早已累到不行的蕭璨郁,靠在溫玖涯的肩膀上就睡著了。
「王師傅,開慢些。」
溫玖涯壓低聲音的交代著,想讓睡穩些。
回到別墅,溫玖涯親手將蕭璨郁抱回房間,替她蓋好被子后,這才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現在情況怎麼樣?」溫玖涯沉聲的問著被野狼留下來的小十六。
「抓到的二個活口都被殺了,所以老大還沒查清是誰動的手。」小十六頓了頓后,這才猶豫著開口道:「現在懷疑不是國內的組織。」
「不是國內?」溫玖涯眉頭更是皺了:「溫氏財團還沒要進攻國際市場的意思,怎麼可能招惹到國外的人?」
而且最主要的是,聽說那些人想要抓的是蕭璨郁的活口。
要活的一般也就只有兩種情況。
要麼就是想從那個人的嘴巴里知道什麼。
要麼,就是要拿人去威脅什麼。
以蕭璨郁的身份,怎麼看都不可能是第一種,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想要抓了她之後去威脅什麼。
但這威脅什麼呢?
溫玖涯第一次覺得自己是越想越是不明白,這其中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難不成跟那些一直對溫氏財團下手的,不是一幫人?
「你們那幾個兄弟呢?」反正暫時想不到,溫玖涯也就只好放棄思考,轉口問道。
那幾個保護了蕭璨郁的人,他也同樣是擔心的。
「小七跟小一……離開了,但小六跟小二撿回了一條命。」
小十六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紅了眼眶。
雖然這種事情在他們這樣的組織中,是經常發生的事情,死了的是人號,自然有人會補進來。
但到底是過了命的兄弟,又有哪次能不難受的呢?
畢竟,習慣是一回事,接受,卻是另一回事。
什麼人死不能復生的話,對於他們這類人來說,最為蒼白,所以溫玖涯便也沒說什麼,只能伸手拍了拍小十六的肩膀。
「相信野狼,他不會讓自己兄弟就這樣白死的。」
果然,這句話讓小十六的神色好了不少,揉了揉發紅的眼眶后,他重重的點了點頭:「恩!我們相信老大,他每次都有替兄弟們報仇!」
於他們而言。
不讓兄弟們白死,就是唯一慰藉的方式。
「救命,不,不要——」
聽著從房間內隱隱傳出的夢喃聲,溫玖涯連忙推門而入。
蕭璨郁入了夢魔。
她看見一個個人在她身前死去。
那些她所熟悉的人。
顧墨。
溫娜兒。
林酒消。
狄繆景。
還有溫玖涯。
她哭著,喊著,讓他們不要。
但完全沒辦法阻止。
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些對自己很重要的人,一個接一個的倒下。
周圍的世界似乎越來越暗,在完全要黑下去的時候,一雙手拉住了她。
「郁兒,郁兒,快醒醒。」
耳畔熟悉的聲音,讓蕭璨郁猛的一下睜開了眼。
「玖涯……」
看著眼前熟悉的人,她突然有些分不清到底哪個是夢境,哪個才是現實了。
「做惡夢了?」溫玖涯握住了她的手,聲音溫柔。
掌心傳來的溫度,讓蕭璨郁這才信了眼前這才是真的。
「恩。」
微微的點了點頭,卻將他的手抓得更緊了。
「放心吧,已經沒事了。」溫玖涯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是手后,這才起身為她倒了一杯水,遞給了她。
「林酒消那邊的狀況已經完全的穩定下來了,小二跟小六也脫離了危險。」
「小二跟小六……」聽到這裡,蕭璨郁頓時一喜,只是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雖然她沒將話說完,但溫玖涯卻能明白她的意思,笑罵道:「恩,我還能騙你不成?估計小六那小子,沒過幾天,就有能在你面前蹦躂了。」
「太好了,太好了。」
蕭璨郁念叨著,臉上也露出了微微的喜悅。
至少,又多了兩個人沒事。
「所以,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休息,我還等著後面有一個小肉球給我欺負呢。」溫玖涯一邊說著,一邊將她往床上按。
只是這話的內容,蕭璨郁卻有些不樂意了。
「按你這意思,孩子生出來是拿欺負的嗎?」
「女孩的話,自然是寶貝,但如果是男孩的話,就有多遠給我滾多遠。」
「為什麼啊?」蕭璨郁有些懵了,這男孩女孩有什麼不一樣嗎?
「我好不容易才娶到的老婆,憑什麼讓一個臭小子沾邊?」
溫玖涯那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讓蕭璨郁有些哭笑不得。
敢情這祖宗是吃醋了……
蕭璨郁一本正經道:「溫先生,這生男生女都一樣,你要是這樣,身為你媳婦的我,可是壓力很大的。」
「有壓力,才有動力。」
「……」
蕭璨郁承認,她是爭不過溫玖涯的,只能無奈道:「你還是陪我先休息吧。」
她累了一天,溫玖涯又何嘗不是呢。
「遵命,老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