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陌生的女人
蕭漠寒的腳步越來越急促,他很想知道,這個女子到底為什麽會讓他覺得緊張,莫名其妙的緊張。莫名其妙的關切。莫名其妙的焦慮。
自從昨晚他一掌打飛了她,他徹夜沒能睡好。心裏的怒火熊熊燃燒,生氣有人竟然擅自闖進小樓聽雨。那裏,應是像陌塵居一樣幹淨的所在,那是他獨守心靈的地方。可她就那麽大搖大擺地闖進來,還認為理所當然。
現在的秦詩雨,雖然他能感覺出她是愛自己的。但她的彬彬有禮,她的舉案齊眉,她的落落賢淑,都讓蕭漠寒覺得陌生。接連幾個月的時間,他和她呆在一起,心裏卻覺得依然苦悶難過。
於是對予阿和舒國更加憤恨。
是他們逼死了從前的秦詩雨,還了他一個這麽陌生的女人。
蕭漠寒走得很快,轉眼來到地牢門口。
他緊緊注視著鐵柵內,那個躺倒在地的女子。目光裏有自己所不知道的緊張和深沉。
他催動掌力,輕易將鐵鎖打落。沒人知道他來了這兒。士兵們都以為這是個狡猾的女刺客,女囚徒,理應被丟在這黑暗陰沉的地牢裏。與老鼠為鄰,蟑螂為伍。
他伸手過去,把她的臉翻過來。女子細密的睫毛上掛著淚珠,眉頭蹙起,皺出委屈和疼痛的小丘形狀。臉色出奇的紅潤,額頭、鬢邊,全是稠稠的汗。
她陌生的眉眼,在映入他眼簾的第一刻,生出一種恍惚的錯覺。
他複盯向她的手,那上麵還纏裹著厚厚的紗布。他忽然清楚地想起,她被燙傷了。她那日在秦詩雨那裏,被藥汁燙傷過……而她那天給自己端來米粥的時候,似乎也還生著病,發著燒。
蕭漠寒的眉頭不知道什麽時候也皺了起來,眉丘緊蹙得使他覺出了疼痛。他注視著她小巧的鼻梁,和眼角晶瑩的淚,忽然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輕輕撫了上去。
很燙。燙得怕人。
手下的人似乎感覺到了冰涼的東西,從昏迷中伸出手來,病語呢喃含糊不清,不由分說地輕輕抱住他的臂膊。
蕭漠寒不明白自己是在做什麽,為什麽會來看視這個陌生的女子。他陡然一驚,想將手臂抽離她的擁抱。誰知她痛苦中喊了一句:“漠寒……別走……”
他竟就立刻止住了動作。
既而,他蹲下身來,將她從濕冷的地上攬起……她的全身,似著了火一樣滾燙。
仿佛是感應到了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氣息,秦詩雨本來緊皺的眉頭驀地鬆開,她緋紅的臉上兀流著汗水,卻在嘴角頰邊漾出了安詳而淺淡的笑容。
蕭漠寒看著她的笑容有些驚訝,他很久很久不曾看見這麽安心的笑了,這樣毫無防備地在他懷裏,仿佛世界無比安全的笑。
他還在震驚,卻見臂彎中的女子,像一頭可愛的小獸,嘴角掛著淺淺的笑容,往他懷裏鑽了一鑽——
這動作,使得蕭漠寒渾身顫抖起來。
他腦中仿佛有巨大的霹靂劃過!他喉頭聳動,發出低啞而沉重的呼喚:“雨……”
懷中的女子仿佛感應到了什麽,輕輕地“嗯”了一聲,繼續往他懷裏鑽去。
“雨……”嘶啞輕飄的嗓音再度從蕭漠寒喉中湧出,卻變得顫抖萬分,他的右手緊緊握住,似在無聲呢喃。他伸出冰冷且發抖的手指,撫上她灼燒般滾燙的麵頰,恐懼頓似滔天的野火在他心頭蔓延,燒得他心疼心慌,似乎……不毀滅他的心房,這火就不肯罷休!
“砰——”地一聲巨響,地牢似遭遇了九天雷擊,或地底重震,牆土似落雨紛紛而下,整座地牢似乎都在顫抖,仿佛馬上就要坍塌,搖搖欲墜。
這座顫抖的地牢,似乎是要讓所有尚在蕭然藍閣中忙碌生活的人全部聽到、感受到、接繼到——這是一份深藏在地底的感情,它雖因地底滯濁潮濕的空氣所窒埋,陰暗幽黑的光線所遮掩,卻在此刻噴薄而出,這份感情,是屬於他和她的摯愛,它著毀天滅地般的深刻……當它被拂去珍珠上的塵屑,就任誰也別想阻擋它的狂烈!
蕭漠寒緊緊抱著懷中的女子,瘋了一般往地牢外闖去,所有阻擋他的,無論是人,是牆,是鐵欄,是什麽,統統被他一掌震開,癱落……
此刻,他腦中什麽也沒有,他不知躲閃,不知壓抑,不知麵對。他心中空蕩蕩一片,隻是像前飛奔而去……
可他又覺得滿身滿腦的每一寸地方,都被什麽東西填得滿滿的,充斥著自己的每一縷神經,使得它們生生脹痛及至麻木。他什麽都不知道,也什麽都不去想,甚至不需悔恨。此刻,他心中隻知道一件事——雨,絕不能死!無論是誰,誰也不能,也無法再將她從自己身邊搶走!
他不會準許任何人那麽做!他發誓,即便是——死神,也絕對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