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麵塵鬢霜人不複

  秦詩雨怔怔立在山頭，看著山下從薄霧中走出的那人。 此時，天空一聲悶雷，縮在雲裏偶爾露麵的太陽竟然全沒了蹤影，天色驟然陰了，淅淅瀝瀝下起了陣雨。 夏季雷雨無常，終在此時顯形。 綿密如絲的雨霧裏，永荒帝仿從煙雨中走來。 他抬手將掌中烏漆漆的夜魄劍還鞘於背，挺拔的身姿猶如九天戰神，立於山呼萬歲的兵士之中。 一頭的銀絲如因雪染，在風中輕揚。 秦詩雨看著他冷酷的容顏，依舊清冽的目光，逡巡四顧，她鼻頭一酸，眼淚再也忍不住，撲簌落下。 “漠寒……” 她嗚咽出聲。是大喜，是大悲，是心酸，是心痛，是悲喜皆欲狂。 他緩步而行，身上頎長的白色鎧甲似不著一塵，映著他一頭銀絲，在風中孑立。 他的身姿被獨立出來，和身後墨色的蒼翠青山剪影，特寫成一幅最動人心魄的水墨畫。 “漠寒……！”秦詩雨再也忍不住，她大叫一聲，口中大哭又似大笑著，從高坡上奔下去。留下身後一群驚呆的醫官——這女孩子為什麽狀若瘋癲，還直呼永荒大帝的名諱…… 秦詩雨很快奔到了山坡之下，和蕭漠寒遙遙相望。 她這下卻喊不出聲音了，覺得所有的悲喜愛意都哽在喉裏，咯咯作響，卻發不出一句告白。 她佇立在那裏，一動不動，堅定著他會看向自己的信念，堅定相信，他會在千萬人中間一眼就認出自己。 蕭漠寒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最終竟真的落到了她身上。既而，他嘴角有了一絲笑意。 秦詩雨喜極而泣，唇瓣微動，卻叫不出他的名字。蕭漠寒的目光中透出一縷喜悅的光芒，他伸手將厚重的雪白鎧甲脫下，交給一旁的將士。 回歸成那一身質樸的青衣。 青衣，銀絲，煙雨裏。 那一人。便是，整個世界。 細密的雨點打在秦詩雨身上，她渾然未覺；隆隆的雷聲，並不像往常嚇人，倒像是旱天雷聲聲悅人，響在耳旁。 她甜甜地笑著，衝著朝自己迎麵走來的人，一言未發，卻掩不住眼中滾滾湧出的淚水和唇邊的笑意。 漠寒。 她在心裏呼一句他的名字，等待他來將自己擁入懷臂。 她等了太久。他也等了太久，是不是因為他等得太久，等得太焦急，等得太辛苦太痛……所以才會把一頭青絲等成白發？ 剛才第一眼看到他，竟然會覺得，那一頭銀絲，將他本就孤伶的身影，襯托得更加寂寞和孤獨。 那種蒼涼和悲痛的感覺，像重錘擂在秦詩雨心頭，揮之不去。她知道，自己是在為他心痛，沉沉鬱鬱難掩。 然而，現在，他竟笑了。 他微微笑著，朝自己大步走來。 青衫磊落，越來越近……秦詩雨仿佛已在鼻間嗅到了他身上的清冽味道。她唇角的弧度越拉越大，直到眼角滾出的眼淚，全副落到曝露在外的牙間。 她甚至伸出手臂，等著他在千萬人中央，將她抱住。 他終於來到了她的身邊。\t 然而卻在下一秒—— 錯身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