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幾分沉思
秦寂二人這般百無聊賴地說著話,走過一條條幹涸的河流,路過一座座因逃難而顯得分外荒涼的城池,無言無語地目睹著道旁的流民、乞討者、死人。 不知是何原因,白吟風還未禦駕親征,趕緊將占了舒國三分之二河山的容軍驅逐出去。 寂每每和秦詩雨談起這個問題,她總是點點頭說:“想必他已早著手安排,難道你未聽說,近日容國並未有大型的捷報。這叫暗湧。暗湧流深,才最可怕。” 寂這才恍然,原來反攻是要蓄勢薄發,而不是火燒眉毛,隻顧眼下。他默默點頭,再次對越往西走越是沉默睿智的女人刮目相看。 …… 五月十七,陰,天上有大朵的灰色暗雲。 容國一個小型軍隊正在進攻的一座城,城名“朱墟”。 黑壓壓的鎧甲,沉甸甸地壓在心上,比頭頂的烏雲更使人覺得悶重。秦寂二人遠望地平線,那裏驀地起了一陣風,吹得旗幟上的“容”字高高飆揚,獵獵作響,讓人產生有人在無聲廝殺的錯覺。腳下幹裂的土地,似乎大張著一條條嘴,貪婪地吸吮著驟起的微風,卻根本汲不到一絲水汽。這裏,本該是生民安樂,沃野千裏的地方啊。 秦詩雨和寂住了馬,遠遠站在城郭外,看著如雲戰陣。 聽說舒國的將領都在官道重鎮上守衛,這些小城池的守護自然就鬆了。往往是上一個小城的守兵,戰敗之後,立刻退據到下一個小城,再度展開艱難的保衛戰。秦詩雨覺得此刻朱墟城頭那個小小的將領異常可愛,她說,他憨傻得可歌可泣,讓人傾佩。寂問她為什麽,她便指著那小將領身周剩不到十人的士兵,以及他們身上的累累傷痕,說,我敬佩他們,因為他們都太不識時務,連識時務者為俊傑、良禽擇木而棲的道理都不懂。你說,他們憨傻不憨傻,俊傑不俊傑。 寂看了看那將領頭盔下沁著血紅的紗布,默然點頭:這實在太俊傑了。 秦詩雨拿眼角餘光瞥了他一眼,心中覺得孺子可教。她又看了幾眼,見到容軍似舉纛吹號了,轉身打馬便走。 寂連忙跟上她,問:“我看這隊容國的兵馬數目不多,既然主人如此欣賞這個小將,我們不如幫幫這個守城的憨傻俊傑?” 秦詩雨也不回頭,聲音裏聽不出喜惡:“你沒見那守將雖處敗勢,卻雙目炯炯有神?別人引頸求戮,求仁得仁,你去破壞別人的夢想和死誌,那也是一種罪惡。生與死,哪那麽重要?因果輪回,既名朱墟,不以鮮血染紅,不得心安。好心辦壞事,就是這樣了。” 寂道:“我們救他一命,也不行?……” 她說:“不行。他會恨,會遺憾。每個人的觀念不一樣,每個人有自己的執著。他已帶著死國的美好願望。我們此刻相助,自然是好事,可護得了朱墟一時,護得了一世麽?若不能護得一世,又何必去護一時?你知道,得到後,再失去,是最讓人絕望的了。既然沒有希望,就不要賜給他希望。晚死不若早死吧,承誌不如成誌。” 寂住了馬,看著她雙腳輕輕催馬走遠的背影,麵具下的眸中帶了幾分沉思。見她走得遠了,他忙打馬跟去,再回頭看一眼身後的朱墟城,隻見那城頭上空揚起一陣暗紅的霧氣。一陣風來,忽然就下起了雨。 第三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