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香消玉殞恩仇泯

  秦詩雨很想聽獨孤無憂回答：我？我當然是把容嬤嬤送出宮養老去了，她辛勞了大半輩子，自當退休享享清福啦！


  可，可這可能嗎？


  似乎沒料到她會來質問自己，獨孤無憂一愣。隨即，她哈哈大笑起來，渾身開始劇烈顫抖。本來，她穴道被製是不能動彈的，可因她笑得實在太厲害，牽動著全身的肌肉顫動起來，連眼角也笑出了水花子。


  她看著獨孤有琴身旁的白衣男子，笑道：“哈，你問我？容嬤嬤的下落，你來問我？你是覺得我會殺容嬤嬤？薛流嫣，你連景嬪死後的命運都可以左右——我安插在景嬪身邊的小太監是你把他從棺材裏揪出來的，景嬪身上的貪歡蟲是你查出來的，景嬪的詩是你呈給皇上的，你做的這些事，你以為真能逃得過我的眼睛嗎？你覺得，留你這麽一個人在皇宮裏，對我會有什麽好處嗎？說不定三五天就被你查出是我害了景嬪了。本來是應該我找人讓你‘走’的，嗬，誰知道容嬤嬤提前一步把你送走了，倒是替我省了個大麻煩，我沒謝謝她，還會去害她？哈哈，你問我容嬤嬤去哪了，倒不如自己問問你這位小情人罷！”說著，她傲然的目光瞥向白吟風，麵上全是戲謔的笑容。


  秦詩雨腦中“嗡”地一聲，她怔怔回頭，正對上白吟風遊離的眼神，那是滿帶著歉意，卻毫無後悔的眼神。


  她還沒說什麽，獨孤無憂因為穴道被製，笑得實在太憋屈，似乎是不吐不快了，又道：“說起來，你這位小情人哪，嘖嘖，手段真是好厲害！隻因容嬤嬤給你指引了出宮的密道，使得你順利出逃，他憤怒交集之下，無法去追究給你開了城門的老皇帝，隻好把滿腔怒氣全發泄在這老嬤嬤身上！嗬，好狠！典刑司的酷刑交加，你認為一個年邁的嬤嬤能撐得下去嗎？！哈哈……”


  她笑得愈狂。


  秦詩雨卻突然“嗚”地一聲痛哭出來，眼淚似斷線珍珠撲簌而下，她想起那個老人，對自己那麽好，那麽好。她哭得太傷心，以至於聽不到獨孤無憂肆無忌憚地笑聲，聽不到獨孤有琴責罵自己兒子的聲音，更聽不到走到身旁的白吟風企圖柔聲安慰的聲音。


  她耳邊響起容嬤嬤洪亮豪爽的聲音，她說：姑娘，我下輩子要是還可以遇到你這麽好的主子，那就好了。


  她想起自己回答說：嬤嬤，你人這麽好，對你的主子們也這麽好，對我，不用說，更是好。下輩子，你肯定是要做主子的人，到時候，我倆掉個個兒，我做牛做馬伺候你。


  她曾記得，那老人每到雨落雷鳴的傍晚，就犯風濕，捶著腿捂著腰，疼得齜牙咧嘴。卻還是不會忘記從禦膳房給她端來一碗滋補的宵夜小粥……


  那個老人，高大寬厚，是一個老宮人，伺候了這些所謂的主子一輩子。就這麽辛勞了一輩子。就這麽被他們無情地投入死囚煉獄，然後，就這麽被他們無情剝奪走了她本就不會太長的生命。


  她大半生甚至沒有出過宮，好好的、輕鬆自如的和其他普通女人一樣逛過大街，買過衣飾；她甚至沒有喝過一杯合巹酒，沒有遇到過一個愛她的男子，沒有生過一個可以叫她媽媽的小孩。


  但當她遇到這老嬤嬤，她便像對待女兒一樣對她，嗬護、關心、體貼、照顧，無微不至。


  她從來不知道什麽叫母愛，什麽叫父愛，她隻有一個爺爺。在秦詩雨心裏，容嬤嬤就好比是她慈愛的老奶奶。她除了因為自己的任性，一定要自由，犯了禁帶自己從密道出宮之外，她從未做過對不起這帝胄白家的事！可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她！


  秦詩雨哭得很大聲，一隻瘦削纖長的手搭上她抽泣抖動的肩膀，她猛地將那手甩開，動作粗魯之極，她第一次用極凶狠的話狂吼一聲，罵道：“滾你媽的犢子！”說著，“啪”地一聲，甩了白吟風一個耳光。


  她第一次用這麽大的力打一個人耳光，一震之下，整個人都倒退了兩步，手也麻痹疼痛至極。然而，她卻一點也體會不到。


  她豎起手指，狠狠指著對麵的男人：

  “白吟風，你這畜生！虧我曾經還以為你是個多好的人，我現在才知道，你就是個畜牲！你他媽心腸狠毒至斯，你根本就不是好人！你根本不配得到任何的幸福、任何人的愛！滾！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她徹底地歇斯底裏，心裏全是痛，被因容嬤嬤的死而生出的巨大心疼和悲傷淹沒。


  “別碰我！你他媽再碰我一下，我馬上順了你的意，死在你麵前！我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