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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彷徨無計情兩難

  待持著玉[王夬]和磁石繞到第四十九圈時,李媽數糊塗了還待繞將下去,卻被陡然站起的秦詩雨一下拿住了手腕。李媽睜開有點困倦的眼看清她的模樣,吃了一驚,顫聲道:“小姐,你!……”


  ——隻見秦詩雨嘴角流著一抹朱紅,一手撫著心口,而她另一隻抓在自己腕上的手,竟徹骨冰涼,瑟瑟發抖!


  “小姐,你怎麽了!”李媽連忙將玉[王夬]和磁石放到一邊,想伸手去扶她,卻被她攔住。秦詩雨像在奪一樣稀世寶物一般,猛地將玉[王夬]的紅繩劈手奪過,使得上頭的玉和鎖片碰撞,叮當作響。她這才鬆開了李媽,將它們緊緊攥在掌心。


  “……李媽……你出去吧,我沒事了……”她嘴角揚起一抹笑容,那道鮮紅趁機蜿蜒而下。


  “可是……小姐,”


  “走。讓我一個人呆著……”她不耐地揮了揮手,背過身去。


  李媽雖然極不放心,卻也隻好出去,順手將房門拉上。


  ……


  秦詩雨怔怔看著掌中的鎖片,它仍是那麽瑩亮可愛,泛著雪白的光。非金非銀,堅硬不折。


  “……漠……漠寒……”


  她隻叫得這麽一聲,喉頭一哽,噗地一聲,竟吐出一大口血來。見紅色如泥點灑上鎖片,她慌張抬起潔淨的袖尾將它們擦去抹盡,倒好像濺上的,是什麽極汙濁的穢漬。見它潔白了,光可鑒人,“溫潤如玉”四個字正巧映入眼簾,她便驀地笑了。笑得眼淚紛飛,如雨落下。


  她疲累已極地閉上眼,過往種種便似閃電,一一掠過腦海。


  陌塵居,皓月如一,星蒙若塵。


  那日晚風送動荷香,他低沉而微啞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雨,你真的決定和我在一起麽?你要是決定和我在一起,即便是追到幽曹冥地,我也永遠不會放手……


  ——永遠有多遠。


  天真的女孩,天真的問。


  ——永遠,永遠就是永遠不會有永遠。永遠,就是直到我死。或是你不要我……不再需要我。


  他笑了,輕啟薄唇,笑得雲淡風輕,而又篤定異常。卻在末尾數字,語聲艱澀無比。


  偃月山頭,火光瑩瑩。


  危崖上,他一襲青衣飄然而墜,似一匹青色的雲霞將她罩住。她心裏好溫暖,覺得獵獵而上的山風都在送爽。


  而就在頃刻之間,他鮮血迸流,如注灑在她麵上,透過那一片血紅,她看見他蒼白如紙的麵色,昏黯絕望的眼神。那是一翎金色的羽箭。或許是斷語金羽箭囊中最大的一根。因為,她從沒見過那麽大那麽大的箭,大得可以讓她覺得那金色的陰影掩蓋了天光,大得竟然將永遠不倒的他釘在山上。


  他蒼白嘴角蠢動,似在一聲聲喚著:“雨……雨……雨。”


  但她再聽不見他清冽的聲音,再看不見他俊朗瀟灑的笑臉,再回不了那個跟著自己跳下來將自己攬住的懷抱……


  ……


  秦詩雨眼淚簌簌落下,滴滴答答全砸在鎖片和玉上,發出清脆而又悅耳的聲音。好似初冬時解凍的小溪,開始奔淌。


  那個曾經那樣保護自己的男子,他究竟在哪裏?是永遠葬身崖上,還是隨著半載山風早化飛灰?


  漠寒,時光流去,你在哪裏。


  是化作九天上的一縷孤魂,長伴我左右;還是湮滅無蹤,從此溘然長逝?我再見不到你,再見不到你那玄青衣袂飄飄,一襟帶風,為我攜來這世間最安然懷抱。


  ——你還在嗎?

  你還在嗎。物是人非,你可還是那樣溫潤如玉,薄涼溫存?

  情深不壽,漠寒,半年的光陰,你還會記得我秦詩雨?

  即便你記得我,我,又怎還是當時的我?

  ……


  這天夜裏,秦詩雨縮在屋裏吐了三回血。其實她自那天躲在柱子後頭聽到白吟風那句話起,就開始嘔血,但今日,她不知自己因何會如此傷悲。仿佛世間所有的不幸,都驟然降臨在她身上。


  明明,她心中之人本是那一襲青鴻,誰知,最後進駐到她心的,卻是一衣白雪。


  她對著那鎖片靜倚床頭,似乎想要去明白她前方迷迷茫茫的路,該如何做,該如何走,甚至,該如何想——白吟風,傷她至深,卻是第一個擁有她的男子,盡管他用的是涅槃奇藥,可她卻不是個薄情之人,她終究曾為人妻,曾深深愛他。以至於現在,她一想起白吟風三個字,心裏就痛得莫名,想起腹中那抹生靈就那樣被他狠心拋棄,想起他在自己麵前和許滌嫿……她甚至,是恨他的;而蕭漠寒,那個曾經和她兩情相投的人,那個曾經在死地裏喂下她無數鮮血的人,早已與她血液交融,難舍難分……他那麽冷,冷得讓所有人都不敢靠近,可偏偏他的懷抱那麽讓她貪戀和喜悅,他可以清冽得像一瀫澈水,亦可以雄渾得如一團火焰。


  秦詩雨捧著頭,頭好痛,好痛。她不知道該怎麽做,她看不清自己的內心,到底想要什麽,一邊是情,一邊是愛,她連思維都變得遲鈍混濁。


  若是去,爺爺所留書的最後一頁,那天曾讓她驚了眼的最後一頁,除了畫著那副她在密道裏見過的畫之外,還寫著用玉[王夬]穿越的方法,也就是說如果她想回去,她可以利用手中的陽[王夬]去未蘭大陸——而其實,三天前她和陳小潔說去外國,也就是打算要去未蘭,去那個清新而古樸的國度生活,再也不見白吟風一麵,甚至可以去探聽一下那幅畫的由來……可如今,當她明白了自己的從前,想起容國的那個秦陌,那個陌塵居,百青葫、高書恒、鍾巧馨和……蕭漠寒,她反而猶豫了畏縮了害怕了,她本來想去未蘭,就是為了無牽無掛,若是帶著這樣一身傷痕過去,見了他們,又該如何自處?況且,她最怕的,其實就是確實那個人的死訊。若是回到她愛上他的那片土地,卻再也見不到那個青衣墨劍的身影,她連想下去的勇氣都沒有。


  若是留,她見著四周的人事物,終究還是記著和白吟風的這段感情及它帶給自己的傷痛。而無論這感情帶給過她多大的滿足,多大的快樂,多少美好的回憶,它終將困擾著她,讓她的心支離破碎,時時痛徹心扉。若是留在這裏,更意味著,她將永遠失去再見到蕭漠寒的機會,她連他是否還在人世也無法確知……秦詩雨流著淚,泣不成聲:他若是真死了倒好,免了活著的痛苦;若他真真活在人世,她卻苟安在這現代,讓他獨在未蘭,他該,他該多痛苦多難熬!她不知道自己要用幾世去償還這個人,更不知道,是否其實她根本永遠也無法償清他的深情……


  想得累了,哭得累了,頭疼欲裂。吐了一地豔紅之後,她甚至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已命不久長,身心俱疲下,她終於沉沉睡去。


  這天夜裏,秦詩雨做了一個夢,出乎意料地,她沒有夢見那幅畫中的情景,而是夢見了一個她幾乎從未想起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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