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昔顏擇衣宮徑幽
“流嫣,……你們,真的沒什麽?那他說那句話的意思……”
許滌嫿的梨花帶雨,讓秦詩雨有點頭疼。
“滌嫿,那個腦抽太子真的是因為我上次救了容嬤嬤,對我懷恨在心。故意這麽說來陷害我的,好讓我成為眾矢之的。你連這點都想不明白嗎?”
秦詩雨有點想扶額,滌嫿,你這麽容易被騙,連這麽簡單的一個局都看不透,以後如何在這深宮的爾虞我詐裏生存啊?
“……太子哪裏腦抽了……”
“………………”
“好吧,好吧,太子不腦抽……不過他這句話,就是為了讓秀女們對我群起而攻,你明白嗎,滌嫿?我要是想自己當什麽儲妃,今天怎麽還會答應幫你呢?”
“恩……明白了……”許滌嫿口中這樣說,但還是一臉桑心。
秦詩雨連拐帶哄、好話連篇,費了半天勁,終於才讓她破涕為笑了。長長舒了口氣,正想拉許滌嫿進屋,剛一伸手,卻拉了個空,一陣眩暈感襲來,她眼前驟黑,一頭栽倒下去。
“流嫣,啊,你沒事吧!我忘了你剛才那麽難受了,還讓你說這麽多話,操這麽多心,我真該死!來人啦,來人啦……”
秦詩雨最後一絲意識消失之前,連眼皮都抬不起來,聽到這話,嘴角卻揚起了一抹欣慰的微笑,心道,敏感如斯的滌嫿終於不難過了啊……爾後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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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薛姑娘,你總算醒了!”容嬤嬤聒噪的聲音響起,那粗魯霸道的聲音,卻也掩不住其中的關愛驚喜之意。
“嬤嬤……”秦詩雨睜開朦朧的雙眼,扶著微疼的額頭,看著麵前容嬤嬤大大咧咧的笑臉,勉強露出個微笑,“嬤嬤,我睡了多久啊?滌嫿呢?”
“嗬嗬,你從昨天下午一直睡到現在啊,你看太陽都出來老半天了!”容嬤嬤見她無礙,頓時喜上眉梢,便來扶她起床,行至銅鏡前,“老身昨夜今晨給姑娘喂下許多參湯,但你到剛才還沒醒來,可時間耽誤不得了,隻好先把你的衣服換了,許姑娘她們已經收拾停當侯在大廳了,現在就等你一人!”說罷,又幫她梳理頭發,整理衣飾。
秦詩雨低頭一看,果然昨天弄髒的衣服已經換成了一件錦繡宮服。
“嬤嬤,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薛姑娘,你睡了一宿,自然不知道了。昨天晚上,皇後娘娘傳來口諭,讓你們七個秀女今兒去景嬪娘娘的‘昔顏宮’,挑選大典時穿的衣服。她老人家也會去那裏見見你們。”
秦詩雨暗暗吐舌頭,要見皇後了?就是那個變態白吟風的娘……她說是讓大家去挑衣服,其實是想提前看看哪個姑娘適合當自己未來的兒媳婦吧?
“嬤嬤!你幹嘛?”
“我給姑娘你畫眉啊,咱們得快了,她們都等得不耐煩了。姑娘你別看我長得難看,嘿,其實我從小就學會主子們收拾上妝了……皇後娘娘最喜歡會打扮的姑娘了,我啊,要把你收拾得最漂亮!”
“嬤嬤,我的意思是,我不要化妝了!免得白吟風的娘看上我……我,實話告訴您吧,我不想當什麽太子妃!”
“當啷”,眉筆掉落了地上。
“薛姑娘,你開什麽玩笑?”容嬤嬤兩道粗濃的眉毛皺豎著,吃驚不小。
“不是,嬤嬤,不瞞你說,我性子自在,喜歡宮外的生活。請嬤嬤勿怪!”秦詩雨向她歉意一笑,調皮地眨眼。
“哎……”半晌,容嬤嬤輕歎一聲,似乎有點明白秦詩雨的意思了。
“是啊,如果我當初沒有跟皇後娘娘進宮做陪嫁丫鬟,我恐怕早就在鄉郊野外找了個男人,生了一窩孩子了吧……”她一雙老眼中竟然隱隱泛起了淚光。似乎是為在宮中虛度的這幾十年光陰,生了惋惜。
“嬤嬤,你別傷心。如果你真喜歡宮裏的生活,其實也沒什麽不好。每個人活著,就是為了尋找適合自己的生活方式而已。”秦詩雨拉起老人的手,那雙大手上粗糙的皮膚,仿佛浸滲了一個個崎嶇又平凡的故事、一條條彎彎曲曲的路。“旁人的生活,隻可遠觀,不可仿效。那是羨慕不來的。”
容嬤嬤點點頭,看著麵前這個年輕的姑娘,不知為何,竟覺得她說的每一句話,都這麽入耳入心。
“好吧,既然你不願意打扮,那咱們就走吧!免得讓姑娘們久等了。更不能讓皇後娘娘和景嬪娘娘等咱們。”
秦詩雨笑著點點頭。心裏開始默念著,韜光養晦,絕對要韜光養晦,不能讓那個說不定和變態太子一樣變態的老皇後注意到自己。
一邊暗暗盤算著,一邊攜起容嬤嬤溫暖的大手,往大廳走去。
廳中六個秀女均是粉黛輕施,衣裙煥然。
許滌嫿一身綺翠衣衫,抱著她的鳳尾坎侯“海月清輝”,和斜背著紫弦箏,一襲黃衫的蘇鳳環遙相輝映,在六女中顯得更是突出。而被毀去了容貌的蘇凰佩,一身水藍色宮衣,雖是白紗遮麵,看不清麵目,但其身形玲瓏有致,看來倒有幾分婉約風情。進宮這些天來,秦詩雨因為擔心她的傷口會感染發炎,常常讓容嬤嬤給她送去些消炎止痛、結痂愈痕的藥草,所以她的傷才可以好的這麽快。此刻麵紗之下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秦詩雨還是能感覺到她憂鬱的情緒,那是一種淡淡的便能將整個人都包裹得快窒息的憂鬱。反觀其他三女,雖不如此三人突出,卻也皆是衣著豔麗,容光煥發,顯是經過了悉心的打理。
許滌嫿見秦詩雨出來,高興地跑過來,挽起她的手臂。而蘇氏姐妹也相互扶靠著,顯得有所依持。其他的三個秀女則以蘇氏姐妹為中心站著,獨自而立。
容嬤嬤嗬嗬笑著,便興高采烈地帶著大家出發了。看來要去這“昔顏宮”,她反而比這些秀女們更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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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夏末秋初的時節,天氣已然透出了一絲微涼。
秦詩雨等人從進宮到現在,第一次有機會走出儲女宮,在這深宮內苑中行走,自然是免不了興奮。
一行人嘰嘰喳喳對沿途的景色品頭論足,議論不休。
秦詩雨和許滌嫿走在容嬤嬤身側,倒還安靜些。看著些路旁的花蔭、樹木、草本,覺得神清氣爽。
池中的荷花已經開罷,隻剩下一片兩片凋零的花瓣,掛著一顆顆圓潤露水,仿佛低訴命運的清淚。
寒蟬也起了。吱喳的喑啞著,不知是控訴著蕭瑟的寒秋將至,還是悲哀著盛夏地悄離。
容嬤嬤臉上就沒罷過笑。見眾人熱鬧,也開始嗬嗬樂著同秦、許二人指東說西,講著各色話兒。
“你們聞見沒有?”容嬤嬤吸溜了幾下鼻子,得意地看著連連點頭的秦許二女,“這啊,是早桂、蘭菊、海棠的混合香味呢!景嬪娘娘最喜歡秋蘭了,她總跟我說什麽,秋蘭蕭索沉鬱,比之夏蘭濃而不膩,比之冬蘭哀而不傷……嗬嗬,我哪裏懂什麽秋蘭好還是冬蘭好,我隻知道它們聞著都挺挺香的……”
容嬤嬤樂顛顛地說著話,一句也不離那個景嬪娘娘。
“嬤嬤,你很喜歡景嬪娘娘嗎?可是我之前聽你說,你以前是跟皇後娘娘一起陪嫁入宮的丫環啊。”秦詩雨有些好奇。
“是啊。”容嬤嬤似乎沒想到秦詩雨會忽然這麽問,一想之下,似乎自己提起景嬪還真比皇後多。她嘿嘿一笑,“景嬪娘娘和皇後娘娘感情很好。自從景嬪娘娘入了宮,皇後娘娘從‘昔顏宮’搬到了‘有琴樓’,已經快二十年了吧?”說到這裏,似乎陷入了從前的回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