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此女孑然泣西風
一塊黑布覆上雙眼,旋即身體騰空而起,一雙有力的手已經將她橫抱起來。秦詩雨驚得大張著嘴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這時,耳邊傳來了孫勒的語聲:“詩雨姐姐,你放心,我和師兄是要帶你下去。”
語畢,秦詩雨便覺得耳旁呼呼風聲,難道他們正在從這麽高的山崖上……飛……下去嗎?!輕功!秦詩雨感到一陣興奮和擔心,她渾身不能動彈,要是蕭漠寒一鬆手,額,連去抓個崖邊的草木自救的機會都沒有!一定能摔成肉泥!
秦詩雨心裏雖然不停打鼓,卻也著實興奮。不知怎的,這個人身上有股極清冽的氣息,讓她覺得很是安全。要不是因為穴道被製不能作聲,加上看不見這驚世駭俗的輕功是怎樣施為的,否則她一定會一反常態地大喊大叫,比任何時候的陳小潔都要抓狂!
鼻中嗅到一股若有若無的香味,蕭漠寒不由得低頭向懷中的女子看去。隻見她忽而嘴角上揚,忽而貝齒輕咬下唇,細長的手指因為緊張而用力緊繃著,不自知的,那雙冰冷的眼中顯出一絲柔和。
孫勒在一旁也一直饒有興味地看著秦詩雨。“詩雨姐姐,你第一次見識輕功?哈哈,你放心!我師兄的武功超好的。這邊隻剩下百餘丈高了,恩,不是吹牛啊,就是再抱三個你他都輕鬆得很……”
孫勒在一旁喋喋不休,卻沒有注意到,他說的那些秦詩雨作何反應。蕭漠寒垂眸一看,果然,在聽到“百餘丈”後懷中那人的臉立刻就慘白了。蕭漠寒輕哼一聲,暗覺好笑。
片刻後,孫勒的聲音又起:“詩雨姐姐,你看這不是就快到地麵了嗎?我沒騙你吧,很快的。”
秦詩雨心中暗暗有氣,她被蒙著眼睛,怎麽能“看”到是不是快到地麵啦?!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心跳得那麽快,簡直有從胸口蹦出來的傾向。那股清冽的氣息仍包圍著自己,風還在呼呼地從耳旁滑過。
“小勒,你們未蘭是怎樣的一個地方?”秦詩雨為了盡量不去想自己是在從高空做落體運動,一邊跟孫勒說話分散注意力,一邊在心裏不停告訴自己“這是空中滑車這是空中滑車這是國家公園的高安全係數空中滑車”。
“未蘭有四個國家啊。東邊是舒國,西邊就是咱們這裏啊,是容國;北邊是予阿國,全是蠻子;東南麵還有個海島國,是淥國啦……”
等“空中滑車”終於停下來,孫勒已經把未蘭大地的國情簡單介紹了一遍。
臉上的黑布被輕輕的揭去,又是“嗤”地一聲輕響,秦詩雨覺得渾身氣血一暢,活動都自如了。
她睜開眼,眼前的景物已經大變——四周看不見起伏的山巒和那片金黃的菜花海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潭碧波輕漾的湖水,湖周圍是一片望不到邊的樹林。
“詩雨姐姐,這樹林外麵就有人家啦。你……你自己走吧?”小屁孩孫勒眼睛有點泛紅,顯然對這個漂亮姐姐十分不舍。
秦詩雨見他如此,心中也覺出了一絲難過和不舍。畢竟,這兩個人,是她在初來這陌生的土地上,就有緣遇見的人。
人的一生中也常常有很多第一次,明明早已消失不見了,卻總是在不經意的瞬間,或是在夜深人靜午夜夢回時,突然如回潮的海水洶湧漫徊,將你的心全然淹沒。濕潤一片。
她點點頭,伸手捧起他稚氣的小臉,微笑著說:“好吧,小勒,那就再見啦。以後說不定還會見麵呢。我會想你的!”
孫勒勉勉強強扯出個笑臉,簡直比哭還難看。
秦詩雨迅速地轉過頭,不再看孫勒和蕭漠寒,隻因她的眼睛已經濕潤了。蕭漠寒則站在湖邊,看著眼前無波的碧水,看也不看他們一眼,還是那樣的安靜清冷。
在林子中東竄西竄,折騰到天也黑了,秦詩雨終於得出了一個結論:自己迷路了。
小勒不是說這林子不大嗎?怎麽我就走不出去呢?看來,他所謂的不大,還不定多大呢!她不知道,她自踏入林子開始就完全分不清南北東西了,她所謂的穿越出樹林,實際上是在沿著樹林,繞湖走圈呢。加上林高葉密,根本看不見星光月亮,她變成了個徹底的路癡。
又累又餓,汗水開始層層往外冒。
望著這不著邊際黑壓壓的樹林子,饒是秦詩雨向來看上去風平浪靜,此刻也開始有點膽戰心驚了。
“呱——”一隻烏鴉從頭頂飛起。
“啊——”秦詩雨蹦了起來,兩手捂耳,拚命跺腳。這個動作持續了約一分鍾,她終於安靜下來。
這樣的秦詩雨,還是那個學校裏的冰美人嗎?
秦詩雨蹲下身去,雙手抱住雙肩,漸漸瑟縮成一團。淚水開始沿著她潔白的臉頰往下流淌,輕聲的啜泣。孤單無依。
孤單無依。
平日裏,那些沉靜堅強,硬得仿佛不化的寒冰。
今天,來到這個陌生的國度的第一天,她就結束了十年的不哭的記錄。除了十年前爺爺去世,她曾經撕心裂肺嚎啕不止,三年前,那個白衣男子從她身邊離開,也未曾讓她落淚。盡管那個人從她世界消失了,盡管她常常獨自對著夕陽捂緊疼痛的心口,但是她沒有哭。
可是,這一切仿佛都在來到未蘭大地的這一天改變了。她似乎又重新變回了11歲前那個愛哭愛笑,依賴爺爺的小女孩。需要嗬護,需要安全。
未知,永遠是最可怕的。黑鴉鴉的樹林中,那些幽幽的梟鳴怪殷,更讓這種未知和陌生的壓迫感更加強烈。她變得這樣脆弱。她開始想念陳小潔的溫暖的眼睛,開始想起小勒嘰嘰喳喳的嘮叨,甚至開始想起蕭漠寒那張冰冷英俊的臉上的冷漠……
“爺……爺……嗚嗚……”
在這片沒有光的樹林裏,所有的回憶像毒蟲一樣開始侵蝕她的內心。她再也無法包裹自己的脆弱。連哭聲也無處遁形。
秦詩雨像個可憐蟲一樣縮成一團,抽噎哆嗦。十年來的委屈和淚水同時奔湧泛濫。漸漸地,哭累了,她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