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望著王氏有些不耐煩的臉色，李沐雲也識趣的點頭：“娘說的是，說不定李瑾就是年少貪玩，不一會兒就回來了。待她回來了，我一定好好教訓她，一點規矩也不懂。”
說完這些客套的話，李沐雲便領著紅袖華儂出了園子。
華儂跟在李沐雲的身後，忍不住開口說道：“二少奶奶，雖然華儂跟李瑾相處下來也隻有幾日，可是憑婢子的直覺，李瑾並不是這麽不守規矩的人……”
華儂所說的這些李沐雲當然也知道，李瑾現在的樣子就跟自己上輩子一模一樣，她又怎麽會做出貪玩不回雍景別苑的事情來？
紅袖猛地臉色一凜，“二少奶奶，您現在懷有身孕，這大宅子裏麵不知道有多少人心底不爽快，您說會不會有人趁著這個機會找李瑾的麻煩？”
紅袖一語道破，恰好說出了李沐雲心中所想。她臉色驟然一變，“我們先回雍景別苑再說。”
回到了雍景別苑，李沐雲便立即讓紅袖華儂四處打探一下，看有沒有人見過李瑾。不知道為什麽，自打方才紅袖說李瑾可能被人為難之後，李沐雲心底莫名開始不安。
華儂看出了李沐雲的不安，雖然心底十分不解為什麽李沐雲會這麽在意李瑾那個小丫鬟，但是她還是上前安慰道：“二少奶奶您別擔心，身子要緊。李瑾的事情就交給我跟紅袖姐吧，您隻要在這裏等我的消息就行了。”
李沐雲身懷有孕，原本就不方便行動。再加上這個時候正是用晚飯的時候，長孫昱也從鋪子裏趕了回來。若是他知道李沐雲因為要出去尋一個丫鬟而到處走動，肯定要大發雷霆的。便是這般，李沐雲就應了華儂的說法，讓她們兩個外出去打聽一番。
隻是長孫昱總是能察覺到李沐雲的不對勁，就連碗裏的飯已經沒有了，她還在不停的扒拉。“沐雲，你怎麽了？”長孫昱皺著眉頭，放下碗筷，一臉擔憂的望著李沐雲，“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了？”
李沐雲愕然回神，眨巴兩下大眼睛，“沒有啊，我很好。”
長孫昱歎了一口氣，伸手把李沐雲手裏的碗拿了下來，“還說沒什麽，你看看，碗裏的飯已經沒有了，你在扒拉什麽？”
“啊？”李沐雲愕然的望著長孫昱手裏的空飯碗，臉上露出些許訕然的表情。
“華儂和紅袖怎麽不見了？”長孫昱四處張望著，最後幹脆自己起身替李沐雲盛了一些飯，再遞到她手上，“還有那個小丫鬟，怎麽人都不見了……”
聽著長孫昱的抱怨，李沐雲不由的有些心虛。她隻顧著低頭扒拉著碗裏的米飯，不願意在開口說話。
長孫昱不明白李沐雲今天為什麽會這麽失常。自從兩個人成親以來，長孫昱見過李沐雲憤怒、羞怯，就是沒有見過她像今天這般的魂不守舍。
“沐雲，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長孫昱抿了抿雙唇，最後還是忍不住問出口。因為，今天的李沐雲實在是太反常了。
被長孫昱突然這麽一問，李沐雲不由的愣住了。她抬起腦袋，“相公，你想說什麽？”
長孫昱有些煩悶地將手裏的碗筷放下，“沐雲，我以為自從花想容那件事情之後，我們就沒有秘密了。可是，你現在卻……”
李沐雲看見了長孫昱眼裏的失望，可是她卻什麽也不能做，不能說。因為，她甚至連自己為什麽會這般失常都不知道。
“相公，你相信我嘛？”李沐雲輕歎一口氣，放下了碗筷，“我沒有什麽事情想瞞著你，隻是……有些事情連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又能跟你解釋什麽？”
“比如說……？”長孫昱正色，目光灼熱的望著李沐雲。
“比如說……”比如說我為什麽會穿越，為什麽又會穿到李沐雲的身上，而現在又為什麽遇上了上輩子的自己？可是這些，李沐雲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告訴長孫昱的。因為，即使自己真的告訴他了，他也未必會相信。說不定隻會認為自己是失心瘋，或者……是什麽妖怪之類的……“比如說，我懷了你的孩子，在這深深的宅院裏麵，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保證他一直都是安全的，我很擔心……”
終究，自己還是沒辦法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他。李沐雲在心底歎了一口氣，眸子也開始暗淡起來。
“你放心，一切有我。”長孫昱緊跟著輕輕的歎了一口氣，他側了側身子，挪到了李沐雲的身邊。沒有辦法勉強她，就算她真的有什麽事情瞞著自己……罷了吧，既然我長孫昱愛著李沐雲，也相信她心裏隻有我一個，那些善意的謊言又有什麽關係呢。
長孫昱伸手將李沐雲攬入懷裏，“我相信你。”
一句“我相信你”讓李沐雲徹底的放鬆了神經，也讓她明白了為什麽自己會這麽的不安。因為李瑾的出現讓她有些恐懼了，如果是半年之前，她遇到了李瑾也許會欣喜若狂。因為那代表自己也許有機會回到那個真正屬於自己的二十一世紀……可是現在，她有了長孫昱，肚子裏還有了兩個人的骨肉，這份情感叫她如何能割舍？
便是這般憂心忡忡的度過了一晚，第二日一早，雍景別苑前廳的大門便被人敲響了。
華儂和紅袖合上衣物就去開門，卻迎麵撲來了一陣血腥味兒。
華儂和紅袖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雍景別苑的門口放著一團麻袋，裏麵好似裝了什麽沉甸甸的東西。原本敲門聲一響，華儂和紅袖就條件反射的起身，她們都以為是李瑾回來了。可是待兩個人行至門口的時候，卻瞧見門口空無一人，隻剩下一個麻袋。
華儂緊了緊眉頭，有些膽怯的回頭看了紅袖一眼。紅袖這個時候也是一臉的慘白，一種不祥的預感彌散開來。兩個人心知肚明，卻誰也不敢上前一步，把那個用麻繩捆住的袋子解開。
沉吟了半響，紅袖深吸了一口氣，硬著頭皮上前一步，打算將麵前的袋子解開。
袋口的麻繩才鬆開一丁點兒，裏麵就溢出來一陣濃鬱的血腥味兒……紅袖心裏一驚，她閉上眼睛用力將那袋子扯開一些。袋子猛地失去的依仗點，就這麽左右搖晃了一下，便朝一邊栽了去。
果不其然的，隻聽得一聲悶響，一個渾身是血的小小身子從袋子裏麵探出來一些。
死死的瞪著地上的人兒，華儂和紅袖已然是嚇傻了，連出聲都不會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華儂和紅袖的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幾近撕心裂肺的驚呼聲，接著便是一聲悶響。紅袖總歸是膽子大一些的，她回頭一瞧，這才發現李沐雲身上披著單衣，人已經昏厥了過去。華儂雙手微微顫抖著，望著李沐雲慘白的臉頰，她腦海裏麵唯一閃過的身影就是長孫昱……
華儂想邁開步子，可是眼前這血腥的一幕讓她根本就邁不開腿。直到紅袖在身後怒不可遏的吼了一聲，“華儂還愣著做什麽，趕緊去叫二少啊！我在這邊照顧二少奶奶……”
華儂渾身一緊，這才猛地邁開步子，趔趔趄趄朝後院奔了過去。
——
眼前是一片漆黑，伸手看不見五指，李沐雲拖著沉重的步子尋找著光亮。
她想喊叫，可是嗓子又幹又疼，不管她怎麽用力，卻是一點兒聲音也發不出來。身上過於厚重的棉襖，再加上自己已經沉重的身子，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舉步維艱。
陷入黑暗的她渾身顫抖著，不停的在心底呼喊著長孫昱的名字，“相公，你在哪裏？”
不知道走了多久，遠處終於傳來一陣亮光。
李沐雲拎起裙擺急急忙忙地走了過去，一直等她走到那一片光線附近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那不是陽光，而是電燈。逐漸昏黃的燈光不停的搖曳著，把這漆黑的周圍襯托的更加的蕭索恐怖。
李沐雲不解：明明自己已經穿越了，為什麽她會在這裏看見電燈，難不成她又回到了二十一世紀？可是，這裏沒有長孫昱，沒有長孫府，什麽都沒有了……
正當李沐雲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突然伸手傳來了一陣低沉的嗓音，聽起來是那麽的熟悉，“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一時間，李沐雲的身子整個的僵在了原地，連最基本的反應都沒有了。她僵直著身子，一寸一寸的往後挪，終於在轉過身子來的時候，瞧見了身後那個血肉模糊的身子。不是別人，正是穿越之前的李沐雲，她臉色慘白，雙眸裏盡是淩厲的陰霾，“還我命來，你還我命來……把我的相公還給我，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淒厲的聲線刺激著李沐雲的耳膜，她想說話，可是嘴巴張了張，卻一點聲音也沒辦法發出來。萬般恐懼之下，她捂住耳朵，卻捂不住從指縫中傳來的陣陣淒厲的索命聲音，“你奪了我的身子，奪了我的丈夫，奪了我的孩子，奪了我的幸福，我要殺了你！”
話音還未落，李沐雲便覺得有一雙異常冰冷的雙手緊緊地掐在自己的脖子上，她急喘著，漸漸眼前一片黑暗，意識也漸漸模糊起來。唯一還讓她有意識的是那悲涼淒厲的索命咒：“你把這一切都還給我……”
……
“沐雲，沐雲……你醒了？”
一陣熟悉的溫軟聲線透過耳膜傳進大腦，讓李沐雲不得不悠悠的睜開了眼。頭疼欲裂，口幹舌燥，這是她的第一反應。
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眼前的景象也漸漸清明了起來。長孫昱滿是擔憂的臉頰印入眼簾，在李沐雲眼裏卻是最美好的風景。心頭一酸，李沐雲眼角泌出淚水來，她猛地起了身子，一把緊緊地抱住長孫昱，“相公，還好，還好，剛才那一切都隻是夢……隻是夢。”
長孫昱輕撫著李沐雲的後背，輕聲安慰道，“又做惡夢了麽？別怕，一切有我。”
長孫昱溫軟的聲音讓李沐雲漸漸的放鬆了神經，這一會兒，痛感也馬上跟著湧了上來。腹部一陣陣痙攣讓李沐雲忍不住蜷起了身子，豆大的汗珠也跟著湧了出來。“為什麽，我肚子好痛……”
長孫昱眸光猛地一暗，“沐雲，你聽我說……我們的孩子……”
一聽長孫昱這個語氣，李沐雲身子猛地一頓。眼淚當即湧了出來，她下意識的揪住腹部的布料，頓時感覺到腹部一陣輕鬆。原本應該隆起的肚子突然消失不見了……
淚眼朦朧，李沐雲並沒有如長孫昱他們所想那般瘋狂，她隻是眨巴了雙眼，任由眼淚肆意劃過麵頰，“相公，我們的孩子是不是沒有了？”
長孫昱伸手緊緊地環住李沐雲，聲音也微微顫抖起來，“沐雲……沒關係，大夫說了，我們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你不要這樣。”
夢裏麵的一切都成真了，李沐雲雙目無神的望向遠處，任由長孫昱把自己環住。夢中那個血肉模糊的聲音突然出現在眼前，李沐雲身子猛地一顫。
長孫昱似乎意識到了李沐雲的不對勁，他連忙鬆開李沐雲，目光跟她聚焦，言語之中透著著急，“沐雲，怎麽了？”
李沐雲臉色漸漸淡然，她望著長孫昱，“李瑾呢，她人呢？她是不是已經死了？”
長孫昱抿了抿雙唇，目光有些閃爍，最終是落在華儂的身上。
華儂一臉凝重地上前兩步，“二少奶奶，李瑾她……”
話說這，華儂身子靈巧地一讓，紅袖從華儂身後的門外閃了進來，一會兒之後，一個瘦小的身影也慢慢出現在李沐雲視線之中。
是……李瑾。
她臉上失去了血色，額頭上麵還留著一塊血痕。雖然走起路來還是有些搖搖晃晃，可是看起來身子似乎沒有什麽大問題。
李沐雲不敢置信的瞪著李瑾，慢慢地抬起右手，指向李瑾：“你……”
李瑾知道這一次自己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她也知道李沐雲因為自己連肚子裏的孩子都沒有了。雖然心裏埋了一萬個對不起，可是李瑾硬是連頭也不敢抬。她頷首，“撲通”一聲跪倒在李沐雲的床頭，一語不發。
李沐雲深吸了兩口氣，隻覺得腹部傳來的疼痛感愈發的劇烈，恍若五髒六腑都糾結在了一起。她望著跪在不遠處的李瑾，所有的情緒頓時湧上了心頭，到最後卻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正在這個時候，王氏和少嬌姨娘也聞訊趕了過來。
一進門，她們便聞到了一股濃鬱的血腥味兒。王氏眉頭緊緊地鎖在一起，目光流轉，終於落在門口處那一盆盆血水之上。雖然方才墜兒來傳話，說是李沐雲出事了，但是王氏怎麽也不遠相信是自己的孫子出事了。
可是現在，眼前的這一番景象讓她不得不朝那一方麵去想。王氏腳下一陣虛軟，伸手攥住墜兒的手臂這才穩住了身子，她亦步亦趨地朝李沐雲那邊走了幾步。終於，目光落在李沐雲已然平坦的腹部之上，頓時她便猶如天塌下來一般，整個身子軟到了一邊。若不是墜兒眼疾手快，一把將王氏給攙扶住，恐怕就要摔倒地上去了。
少嬌姨娘自然也是氣憤不已，她一掌拍在手邊的八仙桌之上，震得上麵的茶杯“叮當”作響。“誰來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夫人……”華儂和紅袖對視了一眼，而後才咬緊牙關上前兩步準備解釋。
卻不料這個時候王氏已經從混沌中清醒了過來，之前她就聽墜兒說了那麽一嘴兒。說二少奶奶是因為受了自己園子裏麵小丫鬟的驚嚇，這才小產了。
王氏顫抖著身子，扭頭瞪著已經哭腫了雙眼的李瑾，當即就反應了過來。她二話不說徑直朝著跪在地上的李瑾撲了過去，大手一揚，便賞了李瑾一個耳光，“你這個小蹄子，你這個掃把星。快說，到底是誰派你混到雍景別苑來的，說！是誰教你害了沐雲，是誰讓你害了我的孫子！”
一番撕扯下來，原本就身子弱小的李瑾當即就撲倒在地上。身上又多了一些傷痕，額頭上菜上了藥的傷口又裂開了，鮮血一直順著額頭流到了臉上。
李沐雲原本迷糊的眼裏突然又有了焦點，眼前這個血肉模糊的人不是跟夢裏的一樣嗎？
一種莫名的恐懼感風起雲湧，差點要把李沐雲吞噬掉。她渾身一抖，當即就昏死了過去。
事後，華儂才一點一滴的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慢慢告訴了李沐雲。
原來那日李瑾身上倒的都是雞血，這一切隻不過是別人的惡作劇罷了。隻是，誰知道，就是這一場惡作劇居然讓二少奶奶失去了最寶貝的孩子。
李瑾額頭上的傷口也是那個時候撞到地上留下來的，之後，華儂替李瑾檢查了一番。發現李瑾身上很多浮腫處，手臂有些地方還微微殘留著一些青紫的血塊。當華儂說要送李瑾去醫館的時候，她卻怎麽也不願意。
再問她身上的傷是怎麽來的，李瑾也是閉口不談。要是紅袖問急了，李瑾就會驚恐的縮到一個角落，像傻子一般的再也不說話。即便是紅袖有好幾次都忍不住動手打了她，李瑾也從來不反抗，她堅持對那天發生的事情保持緘默的態度，倒著實讓華儂和紅袖傷透了腦筋……
王氏那天得知自己的李沐雲流產之後，急火攻心，先是把李瑾一頓痛打，之後一病不起，整整在床上躺了三天，未曾挪動一下。有好幾次，墜兒都聽見王氏在睡夢之中輕喚著“孫兒，孫兒……”
這一場景讓身邊的墜兒和翠綠都忍不住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