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棄婦也能逍遙
原本棄婦就應該是淨身出戶，這一次李沐雲能夠帶著自己的嫁妝堂而皇之的從前門出去，長孫昱也是跟王氏好一番爭論才定下來的結果。莫嬌嬌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心情立在門口，望著李沐雲淡薄的身子，原本應該湧上來的欣喜並沒有如想象一般的出現。回頭看了長孫情一眼，她在心底感歎道：看來日子又要恢複到以前的那種無趣了。
華儂不時的伸手抹著眼淚，她小心翼翼的扶著李沐雲上了馬車，“二少……小姐，咱們會李府去嗎？”說完這話，華儂抿了抿嘴唇，戀戀不舍的回頭看了長孫府的大宅子一眼。若是這次跟李沐雲回了李府，隻怕日子是怎麽也不會好過的。想起二小姐和夫人惡毒的眼神，華儂忍不住打了個緊。
李沐雲動作緩慢的鑽進了馬車，穩穩的靠在車棚，她才低低的開口，“不去李府，我們就在這附近。”
華儂一愣，伸手抹了一把眼淚，不解的問道，“小姐，難道我們要離開榕城嗎？”
李沐雲依舊是輕輕的搖頭，“不，我們就留在榕城。”
聽了這話，華儂更是不解，“小姐，我們不回李府，還留在榕城做什麽？長孫府的茶莊遍布榕城，您若是呆在這裏，絕對是跟長孫家的人低頭不見抬頭見，您這不是存心找氣受嗎？”
李沐雲舒了一口氣，伸手撩起馬車簾子，抬眸看見站在大門一側的長孫昱，“隻怕這點氣我不受，以後就要受更大的氣了。”
華儂這個時候腦袋裏已經糾結成了一團漿糊，她順著李沐雲的眼神，看見了躲在人群之後眼神閃爍的少嬌姨娘，不由的驚呼一聲，“小姐，您看，少嬌姨娘怎麽也來送你了？”
李沐雲眸光閃了閃，瞧見了少嬌姨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由的會心一笑，“少嬌姨娘宅心仁厚，這次將我休棄，隻怕是心底過意不去的，便出來送送我。”
華儂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滿不在乎的說道，“小姐怎麽這麽說？這副場景隻怕是少嬌姨娘最樂於看見的才是。”
李沐雲笑而不語，伸手輕點了一下華儂的眉頭，“小蹄子，哪裏來的這麽多話？趕緊上路，我們去找個幹淨的客棧住一晚。明天你再陪著我去尋一處住所，看樣子我們得準備長住了。”
輕歎一聲，華儂鎖著眉頭望著李沐雲，實在是想不明白李沐雲葫蘆裏麵到底賣的什麽藥。“小姐，現在我們落到這步田地，您怎麽跟個沒事人一樣的？連華儂都替您著急了……”心裏不滿，卻礙於李沐雲是自己的主子，一點重話也隻得拐著彎兒說，“您就這麽一走了之，可是長孫府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盼著這個機會……您難道真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天天想著念著要住進您的寢室嗎？”
李沐雲聽了華儂的這番論調，先是愣了一下，而後又搖了搖頭，“入股長孫昱真的讓人進去了雍景別苑，那我便將二少奶奶的位置讓出去。”
“可是……”華儂看著李沐雲這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不由的更加著急了，“那宅子裏的人花樣兒就是許多的，二少奶奶也該是見識過的，也吃過虧。二少不及您心思縝密，萬一除了什麽紕漏，這可如何是好？”
這一句話正好說到了李沐雲的短處，秀眉猛地一蹙。腦海裏麵浮現出了過往的一幕幕，花想容的臉慢慢出現在眼前。抿了抿嘴唇，李沐雲不覺得又將車簾掀起了一些，目光依舊落在側門處那一抹白色的身影上，“希望我們的感情能夠禁得起這次……考驗吧。”
駕著馬車約莫走了大半個時辰，李沐雲便讓華儂把車子停下，在南門邊上找了一間客棧，住下了。
南門是榕城最繁華的地段，經商的車隊還有出海口的船隻，運送貨物幾乎都要從南門出去。李沐雲這回子身邊雖然帶了不少的物件，可是銀兩卻真真沒有多少。
她矗立在門口，微微推開一些窗戶，嗅著大街上飄來的混雜味道，居然意外的覺得身心都輕鬆了許多。原來，離開長孫府的日子會讓自己這麽愜意。李沐雲動了動鼻子，不明白當時華儂勸自己的時候，為什麽沒有離開長孫府。
若是那個時候離開了，說不定就是另外的一番景象。
微風徐徐，初春的微潤空氣迎麵拂來，混在著一些泥土的清香，讓李沐雲不由的神清氣爽。這個時候，華儂正從外麵端進來一盅湯，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小姐，趁熱喝吧，祛祛這濕氣。”
轉個身子，華儂把熱湯放下，開始替李沐雲鋪床，“小姐，這地方不比長孫府，您就講究著。我趕明個兒就到外麵去尋一處農舍……”
華儂後麵的念叨李沐雲幾乎已經聽不見了，她沉吟著，望著對街一棟恢弘大氣的商鋪，眉頭不由微微鎖了起來。想起昨天自己在收拾東西的時候，長孫昱翻箱倒櫃的硬是沒能從房裏搜出一塊半塊的銀子。他萬分窘迫得把身上的掛著的長命金鎖拽了下來，係在了李沐雲的脖子上，“你身上還有銀兩嗎？在外麵不比在家裏，你一個大小姐……若是沒錢了就把這鎖給當了，要不叫華儂回來找我也成。”
李沐雲耳邊依舊回想著長孫昱的囑咐，嘴角也禁不住微微上揚。
待她回過神的時候，隻聽見華儂還在那邊不停的絮叨著。李沐雲輕笑一聲，把華儂拉到了窗戶邊上，“華儂，講了這麽久你也不嫌累？先看看對麵是什麽地方再說吧！”
華儂鎖著眉頭探頭一看，不禁驚呼出聲，“小姐，那邊不是茶莊嗎？”
李沐雲笑彎了眼，伸手點了點華儂的額頭，“你還記得二少說他在這邊的茶莊裏當學徒嗎？”
華儂不解，她望著李沐雲，“小姐，您若是真舍不得二少，那就應該待在長孫府跟他好好過日子。現在一個人跑出來……”華儂有些頹然的放下了窗戶，“退一萬步講，二少現在壓根就不知道我們身在哪裏，難不成你以後都不與他見麵了？”
李沐雲也是不理，她指了指屋子裏的三個大木箱，“華儂，明天你先把找房子的事情放一放，先想辦法把那些虎皮找個買家。”水眸眯了眯，她可沒忘記把自己送過來的車夫可是長孫昱親自安排的。這會兒，說不定就已經坐在長孫府後院喝茶了呢。
華儂抿了抿嘴唇，試探性的問道，“小姐，要不然，我去找三少？”
端起茶杯，李沐雲指尖輕輕觸碰著青花瓷茶杯壁，感受著溫熱的餘韻。沉吟了半響，她才緩緩地搖了搖頭，“這件事還是不要勞煩他了，你就去上次問過價格的地方，記得多找幾家鋪子比較一下。約莫摸清楚了價格，我再過去。現在這個身份再去找小叔幫忙，隻怕是要讓人說閑話的。”
華儂抿了抿嘴唇，最終隻是悶聲悶氣的答應了下來。
用過中飯，李沐雲便讓華儂領著在大街上散步。大街上來來往往的女人並不少，也不曾見到幾個人掩麵，這倒是讓李沐雲微微吃了一驚。看起來這榕城的民風也算是開放的，女子並不一定隻能待在家裏。隻是自己自穿越過來就一直處於自怨自艾的狀態，壓根就沒有想到其實離開長孫府也會有這番自由和舒坦。
李沐雲對於榕城自然是不熟悉的，華儂領著她盡是挑得繞開茶莊的小路，兩個人拐彎抹角的繞到榕城城門外。沒有想象中的荒蕪，站在城門口，外麵依舊是一片熙熙攘攘的熱鬧。
李沐雲深吸了一口氣，頭一次感受到了那份自己期盼已久的寧靜淡泊。隻不過，這個時候，若是身邊有人相陪，那才是人生最大的樂事吧。
兩個人亦步亦趨，淡粉色的衣裙映在初春朦朦朧朧的濕氣中，遠遠看來，倒像是出塵脫俗的仙子一般。華儂有些煩悶的踢著麵前掛著水珠的小草，“小姐，這城外濕氣重，而且也不安定，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客棧吧？”
話音還沒落，卻隻聽得身後不遠處傳來了一個清脆的聲音，“前麵兩位小娘子，能否勞駕問個路？”
華儂眉頭一皺，跟著李沐雲回過頭來。
距離她們約兩丈的地方立著一個青年，約莫十六七歲，頭發一絲不苟的束在頭頂，淺灰色的長袍利落的束在身上。雙手微微一搭，臉上笑意不濃，卻在看見李沐雲和華儂的時候愣了一下，那眼神卻是在讚：倒是兩個畫裏走出來的女子。
華儂瞪大雙眸，看著那個青年望著李沐雲的樣子，不由的火冒三丈。她一個轉身擋在李沐雲的身前，往前走了幾步，“喂，這位小哥，可算看夠了？”
語氣裏帶著三分的鄙夷七分憤怒，說完這話，華儂的眉角幾乎要豎起來。
那個青年這個時候才回過神，麵上頗有幾分窘色。不夠轉瞬即逝，他上前兩步，露出了調笑的模樣，“這位姐姐，我不過是多瞧了你們兩眼，不用這麽咄咄逼人吧？”
華儂冷哼一聲，身子一挺，“要瞧便瞧瞧大姐我，我們家小姐可是你隨便能瞧的？”
那男子愣了一下，而後低笑出聲。隨後，他竟然依了華儂的話，低頭細細的打量起她來。
華儂被男子看的渾身不舒服，她皺著眉頭，正欲伸手推開男子，卻不料那青年抬手從華儂耳後一摸。右手再次攤開在華儂的麵前，手上居然坦然放著華儂的耳墜子。
華儂大驚失色，麵上不由泛起紅色。她捂著耳朵連退幾步，“你這個……”欲嗬斥的話說不出來，方才自己明明一點感覺也沒有的，那個男人居然就把自己的耳環給取走了。
李沐雲皺了皺眉頭，這場麵倒是有幾分眼熟。想自己剛來長孫府的時候，也曾經被長孫昱那麽戲弄過。那個時候的羞憤心情李沐雲當然深有體會，於是她不滿的輕咳了兩聲，抬腿上前，欲給華儂解圍。
李沐雲才剛走到男子的麵前，還來不及開口，卻聽見一聲馬鳴自男子身後傳了過來。三個人有些吃驚的一齊回頭，赫然發現一匹白馬巍然立在男子的身後。
“米墨，我叫你問路呢，你在幹嘛？”清亮嬌俏的聲線透過初春微潤的空氣，淡淡的漾開在李沐雲的耳邊。
李沐雲抬起頭，這才發現馬背上居然坐著一個嬌俏的小姑娘，約莫十五六歲。柳眉淡抹，櫻桃小嘴，眉目分明。一個芙蓉歸雲髻隨意的綁在左側，如墨一般的長發傾瀉下來，搭在右肩。一身明黃的荷葉小棉夾，在淡綠色的草地上顯得尤為清新。
她嘴角上揚，一個利落的翻身，從馬背上躍了下來，灑脫的笑容猶如春日裏明媚的陽光。她沒好氣地踮起腳尖，伸手在方才那個男子頭上敲了一下，“米墨，誰教你這些有的沒的？小心回家叫我爹撥了你的皮！”
嗬斥完被稱為米墨的男子，那女孩又扭頭笑盈盈地望著李沐雲。瞧見她溫柔淡泊的模樣，那小姑娘也規規矩矩地給她見了個禮，“姐姐，剛才家奴多有得罪。”
這回可輪到李沐雲傻眼了，她有些呆滯的看了米墨一眼，方才那氣質哪裏像個家奴了？思及此處，她這才認真的打量起麵前的一男一女來，身上的布料在榕城似乎不常見，而且說話的腔調也有幾分不同。該是外麵的大城市來的人的才對，不然剛才怎麽說要向自己問路？
李沐雲也頗有幾分不好意思的賠笑，“剛才我家丫頭也魯莽了一些，不礙事的。”
女子笑眯眯地望著李沐雲，似乎沒有榕城女子的那份靦腆羞澀。她踮腳朝南門那邊瞧了瞧，“姐姐，我們初來榕城，隻怕是找不到路的。能問你個事情嘛？”
李沐雲笑道：“我足不出戶，榕城的路實在也是不熟的。不過，我家丫鬟倒是知道不少。”
華儂方才受了米墨的輕薄，這回兒正瞪著眼睛，一臉的不滿。“這位小姐，方才您家仆動作粗魯，嚇到我了，我一時間把榕城的路都給忘記了。”
米墨臉色一變，隨即回頭一臉無辜的看了女子一眼。那女子也不客氣，伸手把米墨朝華儂那邊一推，“看吧，以前就告訴你這些招數別到處用，還不快去道歉去。”
聽了嗬斥，米墨這才滿臉不情願的湊到華儂的麵前，深深的鞠了一躬，“這位姐姐，剛才是我得罪了，這邊給您賠不是了。”
突然這麽一下，把華儂唬了一跳。她長這麽大就未曾有人給自己行過這麽大的禮，條件反射地往後彈了一些，她連忙朝著那個少女問道：“小姐是要去哪裏？”
少女明眸一閃，聲音清脆，“榕城長孫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