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新年情事悠悠
想到這裏，她的心裏漾起了幾分感激。猶記得那日晚上，長孫昱在她的額頭上輕輕的印上一吻，用極其溫柔的聲音告訴她，就是因為太過於珍惜，所以舍不得她受傷。他不但要她的人，更要她的心。
自臘月二十四過小年，王氏便把所有的夏然喚道了一起打掃堂室。李沐雲在林氏旁邊幫襯著，把過年需要的一些幹果，材料，彩帛，還有一些銀錢都派人分派到各個園子裏。
臨近年關，年意更濃了。各個園子裏麵的下人們都趁著今天仔細的把各個角落打掃了一遍，這個打掃衛生還有另外一番含義：指的是掃除噩運，來年身體健康，萬象更新。李沐雲在各個園子裏走了一圈，囑咐那些粗使婆子把所有的地方都要清掃幹淨了。
不同前些日子的不屑，那些個下人見王氏真有意培養李沐雲，一個個也跟著見風使舵起來。見到李沐雲也是一改往日的不耐煩，恭恭敬敬的聽著吩咐，絲毫也不敢馬虎。
直至中午時分，所有的衛生都已經做完之後，王氏才叫李沐雲著手準備要祭灶神的物品。根據以往的經驗，在祭祀這些方麵的安排上，均是主母一手安排的。王氏這次卻把“祭祀灶神”的事情全權交給了李沐雲，隻是偶爾在一邊指點一些。先是準備一些彩帛和糕點，再沐浴更衣，焚香祭拜，大家都稱之為“接灶”。
一切都準備就緒之後，就等著大年三十準備年夜飯了。
這些日子，王氏似乎對李沐雲的好感更甚以前了，不是給她一些提點。李沐雲原先可能是一個大家閨秀，可是自打自己穿越而來之後，卻變成了一個一問三不知的人了。到目前為止，她有些不明白的卻不能照直了問，隻能是拐彎抹角的向旁人打聽。一開始，王氏還有幾分耐心，可是李沐雲問多了，她便覺得不耐煩起來。斜睨了李沐雲一眼，不客氣的說道，“虧你還是李家的大小姐，怎麽這些規矩都不懂？”
到了這個時候，李沐雲隻能是一臉淒然的拿出自己已故嫡母做擋箭牌，“沐雲的生母去世的早，所以……”說罷，她便露出一副戚戚然的模樣。
王氏果然便是一個為人母的人，看到李沐雲這般模樣，像是自己說道了她的痛處。心裏這麽想，臉上的線條也逐漸的柔和了起來，她有些訕然的望著李沐雲，音調也低下來幾分，“知道你是個大小姐，便要辛苦我多多教你了。”王氏這話雖然帶著幾分責備，可是目光卻比方才要柔和了許多。
李沐雲有些羞赧的低下頭，應承了下來。
回到雍景別苑，李沐雲依著王氏的吩咐，把分配到自己園子裏的幹果和材料收拾整理一下，讓你後再叫華儂紅袖把這些幹果煮熟搗碎成泥，和在發酵中的麵粉裏。
用蒸屜蒸了一些時候，端出來便是一道色香味俱全的小點心。再取一些楊梅，先把蜜糖煉製過，再滾在楊梅上，外用薄荷。橘葉包裹著，這便做成了衣梅小蜜餞。聞著噴鼻香，吃到口猶如蜜糖，細甜美味。這小蜜餞不僅味美，還能生津補肺，去惡味，沙痰火，解酒，可謂是小食品中的上品。
李沐雲吩咐華儂拿出幾個大小一致的禮盒，在小格裏麵整齊的擺放著壽桃，壽麵，果餡椒鹽金餅，頂皮酥果餡餅兒，玫瑰卷兒，食盒的外圈則整齊的擺放著衣梅小蜜餞，最中間則是盛著那些精致的額幹果點心。
聽紅袖說，現在各個園子都在準備點心禮盒用來送人。紅袖跟在老太太身邊那麽些年，什麽精致漂亮的點心沒見過？不過，像李沐雲這種做法的，倒是頭一遭。依著李沐雲的吩咐，華儂和紅袖把那些小點心切成了小巧的圓形，淡黃的顏色讓人撿了隻覺得胃口大開。
望著這精致奇特的食盒，華儂和紅袖忍不住嘖嘖稱奇。在紅袖眼裏，李沐雲隻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小姐，何曾想她居然會弄這些糕點？華儂的驚訝卻是也不比紅袖少，李沐雲自小便被奶奶待在身邊，在北方生活的時間反而還長過待在榕城的時間。她從小就是大大咧咧的。奶奶也是豁達的很，也沒有強逼著她去學女紅，倒是生意場上的事情教了不少。所以，李沐雲能幫著長孫昱找回被人掉包的茶葉，並且幫著王氏收回白家的爛賬，這些她都不覺得奇怪，反而覺得情有可原。隻是，這會兒，李沐雲居然教著自己，做出了這麽精致奇特的小點心，可真真的不像是她的作風。
李沐雲倒是不以為然，她斜睨了盒子裏的糕點一眼，若是能想法子弄些奶油過來，定叫你們大開眼界。想起穿越之前，她本來是獨居一人，生活起居都是自己打理。不說一桌豐盛的滿漢全席，這些小點心倒是難不倒她的。
一切都準備妥當，李沐雲把每個食盒上麵貼著名字，準備過兩天叫華儂紅袖送到各個院子裏麵去。接下來的兩天，便是王氏分配下來的禮品拾掇一下，又吩咐華儂把自己存下來的月錢給取出來。以前聽王氏說過那麽一嘴兒，過年的時候，對於上一輩隻需要磕頭行禮，象征性的送些吃食也就罷了。不過，同一輩的女眷卻不能輕視了。不需要過多的解釋，李沐雲也知道其中的含義。
說句大不敬的話，老一輩能與自己相處的時日也許隻有小半輩子，可是同輩的卻是一輩子。如果這個中的關係處理的不妥當，那是很容易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來的。李沐雲這個人偏偏就是最怕麻煩的，所以，她寧願多花些銀子打打關係，也不願意因為這個給別人落下口實。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她便帶上華儂和紅袖親自己去了一趟金滿樓。這幾個月來，她存下的月錢雖然不多，但是替莫嬌嬌和長孫情選一些金飾隻怕也是綽綽有餘了。想到這裏，她才揚起了嘴角，心裏像放下了一塊大石一般。
在金滿樓的老板的推薦之下，她替莫嬌嬌選了一個金色點翠步搖，這隻簪子看起來耀眼無比，步搖的尾端吊著一串小金菱，若是戴在頭上，走起路來便會叮當作響。在李沐雲看見這個步搖的第一眼，腦海裏麵跳出來的就是莫嬌嬌的臉。沒錯，便是這個了。為長孫情挑選的東西，李沐雲倒是真的費了一番心思。和長孫情相處了一段時間之後，對她的性情也是多多少少有一些了解的。這禮物若是送重了，隻怕心高氣傲的她要翻臉；可是若是送輕了，哪日她瞧見了莫嬌嬌的步搖，隻怕心裏更要多添了幾分堵。
將金滿樓的首飾都看了個遍，李沐雲終於選中了一對鑲玉的金鐲子，玉本來就是高貴的物件，巧妙的鑲點在金器之上，不見俗氣卻更添幾分清新獨特。伸手掂量了那對鐲子的分量，李沐雲滿意的點點頭，“金滿樓果然名不虛傳。”
直到把所有人的禮物都備齊了，李沐雲才算是舒了一口氣。瞧著窗外正忙著掛燈籠的小廝門，眸光流轉，落在微微散發著紅光的燈籠上，一絲熱鬧欣喜的感覺正慢慢的在心底蔓延開來。
推開窗戶，迎著微冷的空氣，李沐雲打了個冷戰。瞧著外麵被大紅燈籠映的紅彤彤的樣子，她頭一次在長孫府裏麵感到了些許暖意。那種溫暖淡淡的，卻是從心底慢慢湧上來的，散落滿屋，再柔柔的散開，溢滿了整個院子，也輕輕觸動了李沐雲的心，“也許，自己不應該再置身事外，不應該再冷眼旁觀；也許，自己早就應該融入長孫家，把自己當成長孫家的一分子，把自己當成長孫昱的……妻子？”
心底萌生了這個念頭，李沐雲的嘴角不由的彎了彎，眸光也漸漸的溫柔起來。想起這些日子來長孫昱對自己的關心和溫柔，她真真有幾分置身夢中的感覺。耳邊回響起他溫柔的情話，有些傻愣的伸手在自己的臉蛋上捏了一把，微微的刺痛感覺染紅了雙頰，不知道是被捏紅了，還是羞紅的。抬頭望著黑色的夜空，李沐雲囈語，“是不是不應該隻是讓他一個人付出呢？”
大年三十的年夜飯也是王氏和李沐雲經過一番精心設計的。王氏破天荒的聽去了李沐雲的一件，在飯前餐後擺放了一些精致小巧的點心和琳琅滿目的果盤，即便是不吃，看起來也是賞心悅目的。
整隻的鵝鴨，熏肉以及其他豬排骨，新鮮小牛肉，各類魚整齊的擺放在八仙桌上。而在桌子的正中央則是一直糖製的鳳凰，栩栩如生。
金橙，蘋婆（蘋果）。雪梨，堅果、板栗。棗，被悄然放在前廳的桌子上麵，再斟上一杯蜜餞金橙子茶，待用過年夜飯之後，便齊聚在火盆前麵閑話家常，看煙花爆竹，直到子時，便稱之為守歲。子時一到，外麵的小廝便會把高價買進的煙花爆竹點燃，整個榕城的煙花爆竹頓時點燃了整個夜空。五彩斑斕的煙花把長孫家每個人的臉映的神采煥發，嘴角的笑意漸漸溢出來，一團其樂融融的樣子。李沐雲回頭看了笑的正開心的大夥兒，情不自禁的將腦袋往長孫昱那邊靠了靠，也許，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吧。不求富貴至極，萬千寵愛，隻消這樣，此生足矣。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而在民間，無論過節，還是喜慶隻是，均要緬懷自己的祖先。因此，榕城的人們在過春節的時候，也少不了要祭拜祖先。大年初一，由著長孫老爺子領著長孫家上上下下給祖先上香祭祀之後，再向老太太磕頭百年，送上祝福。
早就聽長孫昱說起過榕城這邊的一些特別的習俗，李沐雲身為長孫家的新婦，自己一個人出門是不妥當的。所以，她隻能央著長孫昱帶自己出去湊湊熱鬧。自然，長孫昱是不會拒絕的。他領著李沐雲去了廟會，頭一次看見李沐雲猶如放出籠子的鳥兒一般。她走到那些莊稼漢子的身邊，瞧著他們拿著鞭子不停的抽打著一頭紙糊的牛，嘴裏還念念有詞，“鞭牛頭，保平安；鞭牛身，去災厄……”
李沐雲驚奇的看著那些莊稼漢認真的模樣，一邊聽著長孫昱的解釋，“鞭春牛便是代表一年的開始，莊稼漢子在新一年的農耕也跟著開始了。”扭頭看見李沐雲驚歎的樣子，他不禁彎了彎嘴角。
李沐雲望著長孫昱，不住的追問道，“我怎麽不知道還有這麽多的名頭呢？”
長孫昱帶著幾分寵溺的輕點了李沐雲的鼻頭一下，“你還真是養在深閨呢！”牽著她的手往前走了幾步，長孫昱拿起鞭子遞給了李沐雲，“來，你也來試試看。”
李沐雲輕笑了一聲，也有樣學樣的輕輕抽打起那頭紙牛來，嘴裏雖是念念有詞，可是卻將與那裏的祈福話語給篡改了，“鞭牛頭，願長輩長壽安康；鞭牛身，願家人福氣綿長，鞭牛尾，願……”
先前聽見李沐雲篡改了祈福的話語，長孫昱有些訝異。不過，當他看見李沐雲一臉虔誠的揮舞鞭子的模樣，眼神也禁不住溫柔了起來。見她的鞭子輕輕的落在牛尾上，長孫昱眼前一亮，連忙上前一步，一把捏住了李沐雲的手腕，“等等。”
手腕突然被捏住，李沐雲有些愕然的回頭，滿臉不解的望著長孫昱，“怎麽了？”
俊眉一揚，半眯了桃花眼，長孫昱又露出李沐雲許久未曾見到的調侃笑容。他手指輕輕上滑，從握著李沐雲的手腕處轉到了手臂，是了些許力氣，帶動著她一起落下最後一鞭，嘴裏也呢喃道，“鞭牛尾，願夫妻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這話說完，長孫昱條件反射的鬆開了李沐雲的雙手欲躲。不過令他意外的是，這會兒，李沐雲非但沒有一把推開自己，也沒有作勢要打自己的模樣。他皺了皺眉頭，把腦門湊了過去，居然意外的發現李沐雲有些呆滯的捏著手裏的鞭子，臉上飛起兩朵紅霞。
長孫昱心頭一熱，這，能不能算是一個良好的反映？
今天，自從長孫昱和李沐雲從街上回來之後，兩個人便很少言語了。兩個人雖然依舊是坐在一桌上麵吃飯，卻十分刻意的避開彼此的目光。
華儂皺著眉頭看著長孫昱和李沐雲兩個人默默的吃飯，夾菜。就算有時候，兩個人把筷子伸向了同一個菜，在筷子即將接觸的那一瞬間，兩人抬眼對視一眼之後，又馬上別開了。一邊的華儂和紅袖皺著眉頭，十分的不解。難不成，這小兩口又吵架了？
入夜時分，長孫昱手裏提著一個禮盒，從院子外麵走了進來。他動作有些局促，定在後院的門口，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寢室，複又轉眼看了一眼李沐雲還亮著燈光的屋子，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拎起手裏的錦盒，長孫昱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他深吸了一口氣，提起衣擺，邁開步子朝李沐雲的寢室那邊走了過去。
還不待長孫昱步子邁開，突然身後傳來了紅袖的聲音，清脆響亮，讓長孫昱不由得身子一緊。
“二少，您怎麽在這裏？”
原本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一口氣突然鬆懈了下來，長孫昱有些垂頭喪氣的回頭望著紅袖，“哦，剛才從夫人那邊回來，帶了些東西……”
“呀！”紅袖的目光順著長孫昱的手落在那個徑直的禮盒上麵，低呼了一聲，她從身後摸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禮盒，快走了兩步，送到長孫昱的麵前，“二少，原來您也有這個禮盒啊？方才夫人還派人給二少奶奶送了一盒呢！”
桃花眼裏盈滿了失望，長孫昱索然無味的望著紅袖手裏的禮盒，有些無奈的應聲，“原來夫人也給二少奶奶送了一盒啊……”
“嗯！”紅袖點了點頭，抬頭朝著李沐雲的寢室裏看了一眼，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來一般。她瞪大雙眸望著長孫昱，“二少，您是有事要找二少奶奶麽？”說道這裏，她才注意到長孫昱滿臉失望的樣子，“方才婢子才從二少奶奶房間裏麵出來，她還沒睡呢。要不，鼻子這就給你通傳？”
瞧見紅袖準備轉身，目光又落在她手裏的禮盒上。長孫昱有些頹然的低下腦袋，看了看自己手裏的東西，“罷了，紅袖，我沒事要找二少奶奶。”
紅袖頓了動作，不解的回頭望著長孫昱，看著他腳步沉重的往自己睡得寢室那邊慢慢走了過去。丈二和尚摸不著的紅袖滿臉狐疑的叩響了李沐雲的房門，過來開門的是華儂。打開門，她低頭看見了紅袖手裏的禮盒，“這是什麽？”
紅袖把手裏的東西揚了揚，“是夫人派人送過來的，也不知道裏麵是什麽東西，估計是什麽小點心之類的。”
低應了一聲，華儂把東西送到了李沐雲的麵前。她小心翼翼的把禮盒打開，紅袖猜得果然不錯。裏麵果然是幾樣精致的小點心。裏麵瞧了一眼，卻實在是提不起什麽胃口，“先擱著吧，等會兒餓了便一起吃了吧。”
紅袖把腦袋湊過去一些，看著那些點心，小聲的說道，“夫人真是細致呢，這些東西向來是人手一盒的。方才我在門口還瞧見二少爺拎著這個盒子，好像是有事要找二少奶奶一般。”
聽了這話，華儂和李沐雲的身子均是一顫。華儂看了李沐雲一眼，目光又落在那一盒點心上，急得直跺腳，“紅袖，你真是越來越糊塗了。”
一聽華儂這麽嗬斥自己，紅袖那股子心高氣傲的勁兒又上來了。她小心的瞧了一眼李沐雲，沉下臉來，“華儂，你這是說的什麽話？我方才問了二少，他說既然夫人也送了一樣的東西，那他就不來找二少奶奶……”話說到這裏，紅袖才猛地頓了一下，現在才反映過來。
一邊的華儂一臉的苦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反而是坐在那裏的李沐雲開口了，“罷了，向來那禮盒裏麵裝的都是這些吃食，有一份便夠了。”
華儂和紅袖相互對視了一眼，便均是默不作聲的替李沐雲開始收拾起來。鮮豔的棉襖被褪去，發髻也被拆開，一頭烏黑的青絲垂墜在肩頭。華儂從衣櫃裏麵尋出來一件長裘，覆在李沐雲的身上。紅袖則在一邊往炭火盆子裏麵添了些木炭，再撥弄一下，把屋子裏弄的暖意更甚幾分。
做完這一切，華儂和紅袖這才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剛合上門，紅袖就扯了華儂一把，“你說，二少若是真的要找二少奶奶，為什麽不直接進屋去？”十分不解的朝長孫昱所在的屋子裏麵瞧了一眼，紅袖繼續說道，“我還瞧見二少扭扭捏捏的在門口站了好一陣，若不是我喚了一聲，他答應了，我還真真的一位自己看錯了呢。”
聽見紅袖這麽一說，華儂禁不住揚起了眉頭，臉上露出幾分驕傲的神色來。“這樣才是訂好的呢。想著剛來長孫家的那一段時間，不是誰都可勁兒往二少奶奶頭頂上爬麽？今個兒總算是揚眉吐氣了。”跟在李沐雲身邊，看著她一日日受寵，華儂也漸漸覺得欣慰起來。原本有些軟弱的她現在說起話來也是挺直了腰板，頗有幾分大丫鬟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