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章 原來是這個藥
大夫臉上溫潤，朝滿屋子的女眷說道，“這些個事情，是二少閨房裏的事情，隻怕……”
幾個有些年紀的女眷們臉上閃過一絲尷尬，老太太拄著拐杖，往地上輕輕敲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既是如此，那我們就先回去吧。昱兒，有什麽情況要馬上派人過來說一聲，好生照顧著。”
長孫昱躬了身子點頭答應。
直到女眷都退出了屋子，長孫昱才扭頭望向那位大夫，“大夫，你把她們支走，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對我說？難不成內人真是中毒了？”
大夫愣了一下，然後笑道，“二少莫急，我先施了這針。”說完這話，大夫便轉身挪到了床邊，“二少可否將二少奶奶衣袖擼起三寸？”
都到了這個時候，長孫昱也顧不上其他的多餘的禮數，疾步走到床邊擼起袖子。看著大夫朝李沐雲手腕上方紮了四五針，李沐雲眉頭動了動，嘴裏溢出一聲低吟。
“大夫，這是？”長孫昱望著秀眉緊蹙的李沐雲，突然有些擔心起來。
大夫收了手裏的針，便轉身回到書桌前開起了方子，這才空出了時間回長孫昱的話，“二少，您和二少奶奶是不是近期都不想要孩子？”
“什麽？”長孫昱聽了此話，登時睜圓了眼睛。他根本就未曾與李沐雲同床共枕過，何來孩子之說？
“依二少奶奶的種種反應來看，怕是攝入了過量的麝香。”大夫頓了頓手裏的動作，像是在思考著開什麽藥方比較好，“麝香吸入，便有避孕之效。”
長孫昱擰著眉頭回想，那日在淩雲寺裏，那淡淡的香味確實有似於麝香的味道。隻是，那日李沐雲在淩雲寺待得時間隻怕不過兩個時辰，如此短的時間怎麽會進發類似中毒的症狀？“大夫，長孫家世代以茶葉為營生，對於這麝香倒是略有耳聞。若是長時間吸入過量的麝香，可能會出現不適，可是內人隻接觸了短短兩個時辰而已啊。”
“那二少奶奶所服用的藏紅花又是怎麽來的？”大夫手上的動作未停，“藏紅花能夠活血養血，散鬱開結，但是孕婦服了能促其小產。二少奶奶之所以流鼻血，便是熱血上湧所致。”說道這裏大夫頓了頓，“二少奶奶這是服用了過量的藏紅花，若不是她事後服了一些解毒丸，隻怕是會終身不孕了。”
“什麽？”長孫昱隻覺得腦袋裏一陣轟鳴，他下意識的扭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李沐雲。她緊緊抿著雙唇，秀眉依舊緊蹙，呼吸有些急促。
“二少，若近期不想要孩子，我倒是可以給些別的法子。藏紅花雖貴重，但是用錯了劑量，用錯了地方，會害人一輩子的。”說完這些，大夫才起了身子，把方子遞給了長孫昱，“這些藥用小火慢熬，每日煎服。三至五日毒素可清除，日後便要慢慢調理了。”
長孫昱情緒複雜的接過大夫手裏的藥方，命華儂把大夫送了出去。
大夫如此說話，隻怕是拐著彎兒的，至少李沐雲從未與自己圓房，也不可能會有這吃藏紅花避孕的念頭。
望著手裏的藥單，長孫昱捏緊的拳頭關節處微微有些泛白。平日裏，至少還是相安無事的，怎麽一出門便有人做這種小動作了？“一路上隻有寸竹在自己身邊伺候，可是她又怎敢做出這大逆不道的事情來？”揉了揉疼痛不已的太陽穴，他輕歎一口氣，起身把手裏的藥方子交給了華儂，“華儂，這回你的盯緊點，買藥，熬藥，送藥，這些差事都你一個人來吧。”
華儂小心翼翼地把藥方收入懷裏，朝長孫昱點點頭，眼眶突然又紅了，“謝謝二少關心。”
華儂這話讓長孫昱心頭一顫，自己房裏的丫環居然說話如此生分。沒錯啊，這次好像是自己頭一遭把李沐雲的事情掛在心頭上呢。胸口漾起莫名的情緒，長孫昱有些不自然地朝華儂點點頭，便出了門。
華儂緊跟著進了寢室，她揉了揉帕子，給李沐雲額頭上印了印，正準備離開，卻聽見李沐雲低低的喚她，“華儂是麽？”
聲音雖弱，卻在這安靜的屋子裏，清脆的砸在了華儂的心上。她穩了穩手裏東西，連忙轉身，瞧見李沐雲半睜著眼眸。
“二少奶奶，您醒了？”華儂急急地放下手裏的東西。
李沐雲動了動身子，眸子裏沒有什麽光彩，“在大夫給我施針的時候，我就已經醒過來了。隻是覺得眼皮子重，沒睜開罷了。”望著華儂，李沐雲腦海裏反反複複的重複著方才大夫所說的那幾句話，看來這大宅子裏，有人一見自己要得勢，便有小動作了呢。
且不說其他，現如今有人倒是把主意打到自己的身上了。
李沐雲望著華儂手裏的藥單，吩咐道，“華儂，抓緊去抓藥。煎好了之後送過來，順道替我去把二少給請來。”
華儂愣了一下，想問些什麽卻覺得有些不妥，便頷首，“二少奶奶，你先好好休息著，華儂去去就來。紅袖姐就在外麵候著，有事您便喚她。”
李沐雲擰眉輕輕點頭，望著華儂離開的背影發怵：看來自己必須的想個法子，把一心想要害了自己的人給揪出來才好。“不過，這卻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
翻了個身子，隻覺得身子裏一股悶熱湧上來。想喝水卻懶得喚紅袖，李沐雲不適的把自己的衣領撥弄了一下，幹脆自己起身。
腳下有些虛軟，身子也使不上多大的勁兒，李沐雲伸手扶著床沿撐住自己的身子，慢慢地往桌沿那邊挪了一些。好不容易到了八仙桌邊上，李沐雲深吸了一口氣，雙手微顫的倒了一杯水，心下腹誹道：“長孫家的人偏偏都是靠不住的，以後什麽事情還是都要靠自己的。”
正這麽想著，寢室的大門突然被人推開。正在喝茶的李沐雲被驚了一跳，手上一軟，青花瓷的茶杯在桌上磕了幾下，便摔到了地上。
清脆的聲響被這偌大的房間拉的悠長，身子燥熱更厲害，李沐雲隻覺得腳下一軟，身子便朝一邊倒了去。
眼前一陣陰影，下一秒身子卻騰空而起。李沐雲定了定睛，這才看清楚了來人的模樣。低喘一聲，正欲費出一些力氣掙紮，卻聽見來自頭頂上方的語氣裏夾著莫名的陰霾，“別動！”
動了動身子的李沐雲沒好氣的抬頭，想嗬斥卻被方才那一下給嚇得使不上勁。最後，她隻能用低低的聲音開口，“長孫昱，你幹嘛？”
長孫昱不理，徑直把李沐雲抱上了床鋪。“你不知道自己正病著麽？要喝水不會喚紅袖麽？”
望著長孫昱怒火中燒的模樣，李沐雲不禁有些愕然了。她有些哭笑不得：明明被人害了的人是自己好不好，怎的輪到他在自己麵前發脾氣了？
悶哼一聲，李沐雲翻轉了個身子，背對長孫昱，打算眼不見為淨。
方才的水還沒喝兩口，就被打落在地上。這會兒，李沐雲想合上眼睛，卻覺得喉嚨幹燥疼痛，怎麽也睡不著了。
輕緩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李沐雲動了動眸子，睜開眼睛。
“呐，把這水喝了。”長孫昱手裏端著茶水，遞到了李沐雲的身側，語氣裏依舊帶著幾分不滿。
李沐雲極其可笑的吐了一口氣，動了動身子，懶得理你。
長孫昱臉色漸漸暗了些，幹脆就坐到了李沐雲床頭的圓椅上，伸手便要把李沐雲扶起來。微涼的手指觸在李沐雲的肩上，一絲涼意讓她聳了聳眉頭。在她意識到那時長孫昱的手的時候，立刻顫了一下身子，躲開了長孫昱的觸碰。
“喂，李沐雲，你讓華儂叫我過來，就是來看你脊梁骨的？”長孫昱抿了抿嘴巴，盡量壓低自己的音量。心底漏了一拍，最近好像凶她凶不起來了。
“唔……”緊閉著雙眸的李沐雲凝神，自己怎的把正事給忘記了？轉過身子，瞧見了長孫昱一臉複雜的表情。不適的動了動身子，舔了舔幹燥的嘴唇，李沐雲這才伸出手去接了長孫昱手裏的茶，細細抿了幾口，複又遞還給他。
“好些了就說吧。”長孫昱接過杯子，端在手裏，感受著杯壁傳來的溫熱。
“那個，回門的事情準備的怎麽樣了？”李沐雲清了清嗓子，撐起身子，半靠著床沿。這話雖是對著長孫昱所說，她的雙眼卻未曾落在長孫昱身上。覆在自己身上的紅錦繡被褥上繡著戲水鴛鴦，裏麵的鬧騰勁似乎與房間裏的氣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長孫昱挑了眉頭，而後又微蹙起，“回門？你現在這個樣子要如何回門？”指尖搭在杯子邊緣輕輕摩擦著，長孫昱抬頭望著李沐雲，眼裏頗多不解。“等你休養好身子再說吧，我會派人去跟嶽丈大人說的。”
“不必了，”李沐雲定了定神，轉眼望著長孫昱，“這是禮數，可不能因為沐雲這點小事拂了長孫家的麵子，落人口舌就不好了。沐雲隻是受不住那馬車顛簸，才犯了毛病，”
長孫昱望著李沐雲，眸子忽閃。不知道李沐雲這話到底是揶揄還是真心話，方才她隻是提到自己受不住顛簸？難道她不知道自己是中了毒？
“你什麽時候也開始拘泥禮數了？”長孫昱望著李沐雲，“你不是向來想揍相公便動手，看不順眼便動口麽？”
這一番話說的李沐雲有些訕然，她沒好氣的白了長孫昱一眼，“懶得跟你多費唇舌，你記得吩咐下去，後天的回門照舊。我的身子我自是清楚，不用相公多操心了。”
吃了鱉，長孫昱麵上有些掛不住，他悶哼了一聲，“行，既然你喜歡逞強，我也就不攔著你。不過，半途要是出了什麽問題，哪裏不舒服了，可別掛我沒提醒你。”
“那是自然，多謝相公費心了。”李沐雲彎了彎嘴角，眸光犀利的一些，“還有，寸竹這一路上照顧的挺周到，我想這次回門也讓她跟著，再帶上華儂。怎麽說，這一路上也都是她照顧著的。”
長孫昱臉色沉了些，聲調突然揚了起來，“我不同意。”
李沐雲微鄂，抬頭直視長孫昱，“你為什麽不同意？”
“唔……”長孫昱對上李沐雲的目光，想說的話梗在喉嚨。半響之後，他才悶聲說道，“寸竹照顧不周，老太太罰她禁閉呢。”
“禁閉？”李沐雲搖頭，對長孫昱所說的話表示懷疑，“好端端的禁閉什麽？我隻是受不了那顛簸，這又怎麽能怪到寸竹身上？”
“你到底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長孫昱又是無奈的看了李沐雲一眼，最終甩了一把袖子，起身就要離開，“隨便你吧，由著你去胡鬧，記得到時候別在李家折了長孫家的麵子便是。”
聽了這話，李沐雲自是淺笑出聲：“原本以為長孫家二少隻會遊手好閑，沒想到你還會替長孫家的顏麵考慮……隻是，相公，在曉樂閣的時候，怎麽沒想到會不會折了長孫家的麵子呢？”
聲音不大，卻句句點到了長孫昱的痛處。他俊眉突地蹙起，腳下的步子頓了一下，隨後便把手裏的茶杯放桌上重重的一放。
“紅袖，還愣著做什麽，快點進來把地上收拾一下。”長孫昱吩咐著，本來立在門外的紅袖聞言立刻就走了進來。
長孫昱走到門口複又回頭看了李沐雲一眼，“真不懂你在想什麽。”這話讓李沐雲和紅袖微微怔了一下。
原本準備收拾地上的碎片，卻不料一時分神割傷了手。紅袖低呼了一聲，趕緊把指頭吮住。
李沐雲扭頭朝紅袖那邊望了去，“紅袖，怎麽了？”
紅袖有些慌張的把手藏在了背後，“二少奶奶，沒事，婢子正在收拾東西呢。”
“小心點，那裏全是碎片，小心割傷了手。”低低的吩咐了兩句，李沐雲便動了動身子，沉沉睡了過去。
紅袖收拾好了一地的狼藉，起身，邁著小步子挪到了李沐雲的床頭，低聲喚她：“二少奶奶？二少奶奶？”
微微動了動眼皮子，李沐雲低吟了一聲，轉了個身子便沒有其他動作了。
紅袖半眯著眼眸望著她，眼神裏透出幾分淩厲。伸手拉下床頭的帳幔，攪得手指微微有些發紅，“真真的身在福中不知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