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進率領中原省調研團風塵僕僕過來經作區。許一山安排了林少雄代表自己,帶著楊柳去了高速路口迎接。
從高速公路出口到東湖水庫,中間有一小時的車程。
許一山接到楊柳的通知,彙報說已經接到了調研團之後,他便從辦公室走出來,沿著一條新鋪了柏油的公路,獨自一人上了東湖大壩。
正如楊柳懷疑的那樣,他一直在想胡進這次來經作區調研的真實意圖。
胡進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選在易章礦難重啟救援的時候來。這不由許一山將胡進來調研與救援工作聯繫起來想了。
有一點許一山能肯定,胡進似乎與易章礦難沒有任何交集。
從胡進履職的經歷不難發現,他從燕京空降下來地方,第一站就是衡岳市。他從衡岳市委書記的任上提拔到了中部省擔任融城管委會一把手,之後順利進入中部省委常委班子。
再後來,他便調離中部省,履職去了中原省。
胡進在中部的幾年,幾乎沒與陳州市發生過任何聯繫。按理說,他們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來的。
即便如此,許一山還是強烈感覺到,胡進突然來經作區,絕非只是單純的調研。
站在東湖大壩上,身邊來往車輛穿梭而過。湖區里,碧水蕩漾,一派煙波浩渺的景緻。遠處的東湖新城輪廓已具雛形。
湖區外,滿山的紅楓就像天邊燃燒著一團巨大的火燒雲。
許一山環顧著四周,只覺胸中豪情萬丈,他遙望著滿山如火一樣的紅楓,心情逐漸平靜了下來。
其實,不用楊柳提醒,他心裡又何曾不明白鬍進目前的處境。
在燕京與梁國明見過一次面后,他的心就一直沒有安定過。胡進的處境微妙,在梁國明的話里已經流露了出來。
梁國明這次將邱和調離經作區,其實就是給許一山釋放了最大的善意。很顯然,梁國明並不想與許一山發生矛盾。至少,他不能將許一山推向胡進的陣營。
梁胡之爭,這幾年來一直此消彼長。在所有人都認為梁國明爭不過胡進的時候,梁國明卻一枝獨秀地出現在了燕京的政治舞台中心。
而胡進,黯然退場。
當然,誰都知道,無論是梁還是胡,都沒將這個結局視為最終結局。畢竟,鬥爭這種東西,當東風壓倒西風的時候,還會出現西風反過來壓倒東風的顛覆性結果。
他們誰都沒敢掉以輕心,在大局未定之前,一切未知的因素都還存在。
梁國明釋放善意,目標很明確。他需要將許一山與胡進之間形成一個隔離。
秘書趙力匆匆過來,低聲報告道:「許書記,客人就要到了。」
許一山看一眼湖面,頷首道:「好,我這就回去迎接。」
十幾分鐘后,中原省調研團的車隊出現在了他的視野里。
領頭的是經作區安排的開道警車。像胡進這種高級領導來訪,場面上的工作一點都不能馬虎。
緊隨開道警車的是楊柳接待處的車。隨後,就是調研團的車。調研團車後面,是林少雄的車。
許一山站在經作區辦公樓前,滿面笑容迎接遠道而來的客人。
中巴車緩緩停住了,車門緩緩打開。
第一個出現在車門邊的,便是笑容可掬的胡進同志。
許一山快走幾步迎了上去,雙手緊握住胡進的手,大笑道:「老胡,你越來越年輕了啊!」
胡進端詳了他一番,笑道:「彼此彼此。老許,別來無恙。」
將胡進一行人迎進會議室后,許一山發表了熱情洋溢的歡迎詞,他宣布,經作區為調研團準備了接風宴,請前來調研的各位同志對經作區的工作提出寶貴意見。
胡進接著他的話,講了一段話。大意是對經作區的歡迎表示了感謝之類的。
中原省調研團一共來了十幾個人。陣容不算強大。但來的人,分量都不輕。
胡進是繼容海之後,第二位來經作區高級別的幹部。比起容海,胡進的隊伍顯得有些單薄了。
容海來時,可謂前呼後擁。整個陳州市委市政府都傾巢出動了。而胡進到來,除了他帶來的隊伍外,中部省沒有出現一個陪同人員。
這一點不難理解。經作區如今獨立在中部省之外。中部省沒有義務派人陪同。
楊柳的安排,可謂滴水不漏。
在簡單的寒暄座談過後,來訪調研團都被安排住進了經作區定點賓館。
宴會將在一個小時后舉行,楊柳在安排完工作后,悄悄進了許一山的辦公室。
「許書記,你還有什麼指示嗎?」楊柳笑吟吟地問道:「我剛才與調研團的同志對接了一下,他們給了我一份行程表。」
楊柳一邊說,一邊將行程表遞給許一山,「明天,他們第一站到訪的是易章的無人機基地。在考察無人機基地后,他們接下來將去AI人工智慧工業園區調研。整個調研時間,在三天之內。」
「好嘛!」許一山掃一眼行程表道:「老胡的行程還是很緊湊的啊。」
楊柳淺淺一笑,「我真沒想到,胡省長還認識我?」
「認識你?」許一山好奇地問道:「他怎麼會認識你啊?」
「你還記得你與陳曉琪結婚的時候吧?胡省長親自去了茅山祝賀,當時就是我接待的他啊。」
許一山哦了一聲,贊道:「老胡這人,有一個過人之處,那就是過目不忘。特別在認人這方面,確實很厲害。」
楊柳與胡進有一面之緣,這是許一山沒有想到的事。
也正是這一面之緣,讓後面發生的事,讓許一山陷入了巨大的困擾之中。
「許書記,我來請示,晚上宴會上用什麼酒?」楊柳認真說道:「檔次太高,有鋪張浪費之嫌。檔次太低,會不會讓調研團的同志認為我們不真誠?」
許一山猶豫了一下問道:「上次容海同志到訪時,用的什麼酒?」
楊柳道:「那時候我可還沒來。」
「接待處沒有記錄嗎?」
「有啊。」楊柳道:「沒上酒。」
「沒上酒?」許一山猛地想起,容海有個工作習慣,所有公務宴會上,絕不端杯。因為他拒絕端杯,以至於他出行到任何地方,地方都不會因為上什麼酒水而發愁。
接待工作是一項非常具有耐心而又微妙的工作。比如在酒水上,座次安排上,領導發言的順序上,甚至在宴會上表演的小節目上。每一項工作都需要付出精心的努力。
接待工作沒做好,將影響後面所有的工作。
「我看,你還是去徵求一下胡進同志的意見吧。」許一山吩咐楊柳道:「接待宴會,一定要注意細節,讓客人有賓至如歸的感覺,體現我們經作區的精神風貌。」
「好啊。我這就去。」楊柳走了幾步,又折回身來,輕聲叮囑他道:「你晚上盡量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