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3章 原罪
鄧曉芳的話,讓大家陷入沉默。
過了好一會,她幽幽說道:「現在的資本家,血液里都流動著原罪。」
許一山笑了一下,他又何嘗不知道鄧曉芳感嘆的原因。
資本本身都具有侵略性和罪惡感。不同的社會體制,衍生不同的經濟制度。
但無一例外,所有資本的積累都是建立在剝削和壓迫上。
沈望以廢品起家,從一個落魄的他鄉人,搖身一變成為上市公司老闆,正應了成者王敗者寇的道理。
鄧曉芳的感嘆,勾起了鄧靜安的回憶,她淺淺一笑道:「人往往只要口袋裡有了幾個錢,便會連自己幾斤幾兩都不知道,更不會知道世上還有禮義廉恥。越是暴發戶,越表現得很猖狂。有些人,突然弄到了祖宗幾代人都沒見過的鈔票,就會連祖宗都不認識了。」
鄧曉芳笑道:「妹妹這話,是說當初沈望提著錢等你要劇本的事吧?」
鄧靜安認真道:「他錢再多,我也不會把劇本給他呀。你們想想啊,劇本就等於是自己的孩子一樣,怎麼可能將自己的孩子交給一個只認得錢的人呢?」
鄧曉芳取笑她道:「哎呀,小妮子,你說什麼孩子啊,你連婚都沒結過,哪裡真正懂得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愛。」
「姐,你這話不對哦。雖然我沒結過婚生過孩子,但我感受不到我母親對我的愛嗎?」
「那是那是。」鄧曉芳連聲說道:「要不,你怎麼可以寫出讓那麼多人流眼淚的劇本來啊。」
許一山原來並不知道鄧靜安這個名字,更不知道她就是幾年前萬人追捧的金牌編劇。在許一山的圈子裡,他文學藝術界的朋友很少,甚至可以用「沒有」來形容。
他本身對電影電視不太感興趣。偶爾看看,也不會去關注誰是編劇,誰是導演。
鄧曉芳提起的沈望提錢等劇本,發生在沈望公司還沒上市之前。
沈望在與朱春霞辦理了離婚後續之後,一個人跑來中部省城繼續他的廢品王國之夢。還真別說,沈望這人做事還是很有一套。三年時間不到,他就幾乎壟斷了整個省城的廢品收購市場。
當資金快速積累之後,慾望便跟著水漲船高。沈望很在意別人背後叫他「垃圾佬」的稱呼,他不希望別人在背後戳著他的脊梁骨說,「看,那就是靠收垃圾發財的人。」
用附庸風雅來形容沈望,是再貼切不過的事。
可是他本身胸無點墨,即便再有錢,也無法擠進去自命清高的文化圈子啊。聰明的沈望很快便找到了一條捷徑,那就是投資拍電影電視。
經過他的打聽,得知中部省有個叫鄧靜安的才女編劇,寫一部火一部,沈望便將心思投了過來。
在經人介紹認識鄧靜安之後,鄧靜安給沈望的第一個印象就是驚為天人。他怎麼也想不到,如此漂亮如仙女一樣的姑娘,能寫出那麼動人的故事出來。
得知鄧靜安還是單身時,沈望潛藏在內心深處的慾望開始蠢蠢欲動。
他給鄧靜安開出了千字五萬元的價格。在與鄧靜安洽談的時候他說:「鄧編劇,這千字,連標點符號都算。你寫多少,我要多少。」
說實話,能開出這種天價,即便是國際范的大編劇,未嘗能做到。
鄧靜安卻不動心,問了他一句,「沈總,你拿了我的劇本后,準備怎麼辦呢?」
沈望笑眯眯道:「我把它供起來,天天燒香敬奉。」
鄧靜安吃了一驚,道:「你不是拿去拍的?」
沈望一本正經道:「我怎麼捨得讓別人去糟蹋你寫出來的文字啊。」
那時候的沈望已經在籌備上市了。原來他是打算借著投資拍影視劇的機會,擠進去文化圈子裡,把是自己身上那股暴發戶的味道洗刷乾淨。
在見到鄧靜安之後,他的想法完全變了。沈望想,自己被人看成暴發戶不重要了,如果能娶到鄧靜安做老婆,不就將所有人的嘴都堵住了嗎?
他甚至不掩飾地對鄧靜安許諾道:「鄧編劇,只要你答應給我沈望寫,我公司將來上市之後,我將我名下一半的股份劃到你名下。」
鄧靜安嫣然一笑道:「對不起,我可受之有愧。」
沈望沒聽出來鄧靜安的婉拒,在他看來,世界上沒有一個女人不可以被財富征服的。如果說一個億還不行,那麼就兩個億。
他也懂得像鄧靜安這樣的女子,不會輕易被金錢所征服。沈望想破了腦袋,才想出女人在對金錢的渴望之餘,還有一道致命的弱點,那就是浪漫。
於是,從那天開始,每天早上,鄧靜安都會收到999支火紅玫瑰。
在她生日那天,沈望空運了19999支玫瑰,外加一顆從南非花巨資買來的鑽戒,跑去給鄧靜安求婚。
鄧曉芳說到這裡的時候,看著鄧靜安笑,道:「你老實交代,你動心了沒?」
鄧靜安頓時紅了臉,輕輕說道:「姐,你不覺得他的每一支玫瑰,都流淌著罪惡嗎?我如果動了心不就答應了他?」
鄧曉芳得意地對許一山道:「看吧,這就是我們鄧家的人,19999支玫瑰,一顆價值兩百萬的鑽戒,就想打動我們鄧家姑娘的心?他真是痴心妄想。」
許一山心裡想,這個沈望還真敢玩。花那麼大代價,就為博取一個女人的歡心,如果換了自己,會願意這樣幹嗎?
沈望求婚,當時電視台還作了直播,引起全城轟動。
有人在觀看直播的時候,看見鄧靜安視單膝跪地的沈望於無物,她將堵滿了過道的玫瑰扒拉到了一邊,揚長而去。
事後,全城還引起一陣討論的如潮。
有人惋惜鄧靜安將送上門來的幸福拒之門外,也有人讚揚說,鄧靜安沒有將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給女人們增加了無限異彩。
沈望求婚不成,反將面子丟了一地。
但是後來出現了一個詭異的現象,突然之間,就沒人來找鄧靜安約稿了。
直到一年之後,鄧靜安才知道,原來是沈望將所有來找她約稿的人都堵住了。當資本露出它的獠牙時,善良的人們便成了待宰的羔羊。
鄧靜安主動與原來找她約稿的人聯繫,得到的都是支支吾吾的推脫。
一氣之下,她結束了編劇的工作。在岳峰山上買了這座十月山林,安安靜靜地過著她與世無爭的生活。
鄧曉芳終於將全本沈望的故事講了一個透徹,結尾的時候,她不忘補了一句,「這人是個大大的壞人。」
許一山對沈望本來很陌生。沈望送他銀行卡,目的是想換取魏力的自由。他只想到沈望作為一個商人,在自己的貴人遇到困難時,伸手幫一把。在鄧曉芳說完他的故事後,他有一個非常直觀的感覺,那就是沈望這人有個特點,得不到的就會想盡一切辦法毀掉!
「其實,我知道你當時就將銀行卡上交了。」鄧曉芳笑了笑道:「許一山,看來你有時候也不穩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