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9章 親不親,故鄉人
廖小雅來得速度之快,遠超許一山想象。
兩人一見面,許一山主動抱歉道:「小雅,實在對不起。我是走投無路了,才找到你頭上來。」
廖小雅抿嘴一笑,淡淡說道:「你沒必要抱歉啊,我還欠著你一條命正沒地方報答呢。人命關天的大事,其他話都不說了。你不是想請吳教授嗎?我現在就帶你過去見他。」
許一山欣喜若狂,吳教授能出山,李朝亮市長的命算是保住了一半。他這種頂級專家,真正的權威,眼光如柱。但凡經他親自看過的病人,是死是活,全在他的隻言片語里。
李朝亮的病在中亞醫院是被判了死刑的。院方建議家屬採取保守治療。所謂保守治療,其實就是放棄了醫學上的所有努力,全憑患者的意志活著。醫院最多就是在患者身體出現非常痛苦的時候,採取鎮痛的措施,而真正對患者予以醫學上的救治是沒有的。
廖小雅的車在一扇厚重的大門前停下,門裡出來一個英俊瀟洒的男人。他疾步往廖小雅的車走過來,滿面含笑看著廖小雅輕聲說道:「小雅,爺爺在等你。」
果然不出許一山所料,大門所有人站崗的。若不是男人出來迎接,恐怕廖小雅也無法進去。
「這位是許一山,中部省的人。他救過我和爺爺。」廖小雅一邊開著車,一邊介紹,「這位是小吳。你們都認識一下吧。」
許一山主動伸出手,熱情不已地介紹自己,「許一山,中部省茅山縣人。」
小吳遲疑一下,還是伸出手來與他相握,「吳彬,燕京人。小雅說起過你,久聞大名,榮幸榮幸。」
車進大門后,迎面一條開闊的瀝青馬路,蜿蜒著伸向遠處。
這是好像是一座巨大的園林,幾乎看不到人。綠樹叢中,掩映著一些別緻的白色小樓。再往前走,就是一片浩淼的湖面。車子在湖邊小道上行走,吳彬便介紹道:「這是后海。我們家就在後海邊上。」
許一山的心肅穆起來。他心裡非常清楚,能住在這裡的人,不是簡單的非富即貴的人,而是超越尋常富貴之上的人家。
越往裡走,許一山的心跳得越厲害。這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另有人間。
車子在一棟小樓前停下。吳彬下去給廖小雅開車門。
進門后,許一山不敢四處張望,他屏聲靜氣,目不斜視,在吳彬的招呼下,側身坐在一張檀木椅子上。
廖小雅卻顯得很隨意。她顯然不是第一次來。按廖紫說的,廖小雅與吳彬過去是同學。吳彬去過她們家玩,廖小雅自然也來過吳彬家玩。
在燕京,廖小雅姐妹是典型的大院子弟。大院子弟可不是一個稱呼,而是一個隱形的組織一樣。所有大院子弟眼睛似乎都長在額頭上。他們看人的時候,目光都是越過別人的頭頂看過去。
大院子弟有他們無可比擬的資源,整個燕京彷彿都在他們的手心裡。他們是聯繫父輩之間的紐帶,也是互相取暖的夥伴。
吳彬招待許一山他們坐下后,吩咐傭人送了茶來。
他抱歉一笑道:「你們稍等,我去請爺爺。」
許一山連忙說道:「小吳,還是我們去拜見吳教授吧?」
吳彬遲疑一下,堅決搖頭道:「爺爺的書房,從不接待客人。你還是在會客廳等吧。」
許一山頓覺尷尬,本來他是想自己是晚輩,又是有求而來的,怎麼能堂而皇之地讓吳教授出來見他?而應該是他主動去拜見吳教授。
可是吳彬一句「書房從不接待客人」,就將他遠遠地拒之門外。
幾分鐘后,隨著一陣爽朗的笑聲,一位鶴髮童顏的老人出現在許一山的視線里。他看起來是那麼的健碩,滿面紅光,走起路來彷彿帶了風一樣。
他身上穿著一套月白色的唐裝,腳下是一雙千層底的布鞋。人為進門,聲音已經傳了過來,「是小雅來了啊,快,讓爺爺看看,我家小雅變了沒?」
廖小雅紅了臉,趕緊迎了上去,很自然地伸手去攙扶他,低聲喊道:「吳爺爺,我都多大了啊,還怎麼變呀。」
許一山早就站起了身,恭手站在一邊,面帶微笑,注視著這位傳說中的高人。
「都坐,都坐。」吳教授慈愛地擺擺手,招呼大家道:「到家裡來了,就不要拘謹、客氣了啊。」
廖小雅乖巧地挨著吳教授而坐,她就像吳教授的親孫女一樣,神色自然,嬌憨可人。
「我聽小彬說,你想來看我。」吳教授滿眼是笑地看著廖小雅說道:「別人不讓我見,小雅來了,我能不見?」
廖小雅乖巧道:「謝謝吳爺爺。」
「謝我作甚?」吳教授哈哈大笑,「應該是我謝你啊。你還記得來看爺爺,爺爺應該謝你哦。」
他們熱情地聊起來,許一山坐在一邊,一句話插不上。
他也不想插話,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從第一次去胡進家,他就被胡進家的一切驚呆了。那時候他敏銳地感覺到,自己這一輩子再努力,可能也無法達到胡進家的高度。
燕京人有一股天生的優越感。在他們眼裡心裡,燕京就是中心,是唯一的大城市。除燕京之外,其他地方都是鄉下。
這種優越感是從燕京人骨子裡流露出來的,心思只要敏銳一點,都能強烈地感覺得到。
讓許一山不知道的是,廖小雅不但與吳彬是同學,吳教授與廖小雅的爺爺廖老還是多年的老朋友。
話題很快聊到了廖老身上去了。
吳教授感嘆道:「廖部長還是令人敬佩啊。可惜他走得太早了。我要是能像你廖爺爺一樣,百年之後能長眠在青山綠水之間,此生無憾啊。」
許一山心裡一動,想起廖老魂歸茅山的往事,不覺在心裡感慨唏噓。
以廖老的級別,他百年之後是要進寶山陵園的。寶山陵園可不是一般人隨便可以進去的,那是對曾經建功立業的前輩最後的一次褒獎和殊榮。
打個簡單的比方,燕京人幾千萬,死後能進寶山陵園的屈指可數。
廖老生前經過不知多少次的申請,才獲得了魂歸茅山的特殊待遇。
突然,吳教授將眼光投向坐在一邊閉口不語的許一山,慈祥地笑了笑道:「這位小哥,你是.……」
廖小雅這才想起許一山來,趕緊介紹道:「爺爺,他叫許一山,從中部省來的。」
吳教授哦了一聲,臉上蕩漾開一片笑容,「中部省啊,我第二故鄉嘛。」
許一山趕緊說道:「吳教授,我是衡岳市的。」
「都一樣。」吳教授笑道:「一個省的,親不親,故鄉人。」
他似乎若有所悟,試探著問:「許一山?他是曾經給廖老送過葯的年輕人嗎?我記得廖老在我面前提起過你啊。」
許一山老實回答道:「吳教授,是我。」
吳教授頓時來了興趣,他轉過身來,滿臉希冀地問:「我一直想找你,可惜沒機會。我想知道,你送給廖老的藥丸,究竟是什麼中草藥製成的?」
他哈哈大笑,「廖老當年可是將你送的藥丸奉若珍寶,我想看一眼他都不願意啊。」
許一山心裡一跳,小聲說道:「我不知道,那些藥丸都是我爹做的。我爹是個赤腳醫生。」
「是嗎?」吳教授感嘆一聲道:「還是世外有高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