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9章 權力讓資本絕望
深秋的大山深處,夜晚氣溫驟降。日夜溫差最多的時候,能隔十幾度。
白天能體會到秋日暖陽,到了晚上,便如寒冬一般。山風特別襲人,能鑽透全身,令人遍體冰涼。
許一山匆匆辭別老人,從山門一個窟窿里鑽了進去。他心裡擔憂杜婉秋昨夜一個人在山上出事。
她只是一個女人,一個常年生活在城市的女人。面對殘酷的自然環境,她根本沒有任何的生存能力。就是一個男人,如果在荒無人煙的荒山野嶺呆上一夜,其勇氣和膽量也足以傲視絕大多數男人。
進山一條石徑,徑旁亂石嶙峋。亂石之間,自然生長的樹木斜枝傍出,依稀可以看出人為修剪的模樣。
石徑上,鋪著一層落葉,偶有幾根被風吹斷的枯枝,雜亂地橫在路中間。
按老人的描述,景區開業之初,遊人如織。整條小徑完全是人。人多的時候,上山幾乎不用挪步,完全是旁邊的人擠著抬著就能上山。
要想領略桃花源源頭風華,石徑是唯一一條路。
沿著石徑上山,在半山腰便可看見一面絕壁,高約五丈。絕壁如鏡,四周寸草不生。兩丈之處,橫空飛出一條碗口粗大的銀練,落在地上的深潭裡。煙波便渺渺,雙耳灌滿雷鳴之聲。
許一山一口氣爬上半山腰,先聽到水聲,便循著水聲過去,眼前便出現一道蜿蜒的長亭,將人與水隔離開來。
長亭是為觀賞絕壁之水,懸在崖邊,伸手似乎可以觸摸到劈面而至的水霧。
許一山略微鬆了口氣,極目四眺,希望能發現杜婉秋的影子。
可是山間除了水聲,再不聞人語。
他心裡一急,便扯開嗓子喊了起來,「杜婉秋,杜婉秋,你在哪?」
他的喊聲回蕩在山谷里,回聲便一波一波傳遞開去。
喊了好一會,猛然聽到一個聲音回了過來,「許一山,是你嗎?」
許一山如聞天籟,他定睛一看,終於看見杜婉秋站在一塊突兀的石頭之上,正向他這邊招手。而在他身邊,站著一個身披軍大衣的人,看不清是男是女。
他顧不得多想,飛奔過去。
走近了,才注意到長亭邊的石壁上,有一座天然的石洞。洞口掛著一面布簾,看不清洞里模樣。
杜婉秋身邊披著軍大衣的是一個男人。他面容枯槁,雙眼深陷,頭髮蓬亂,鬍子拉雜。但他的眼神卻透著一股堅毅,熱情地看著飛奔而來的許一山。
「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杜婉秋又驚又喜地問。
「你招呼都沒打一個就不見了,現在大家都急得在四處找你。」許一山笑呵呵說道:「大家都以為你失蹤了啊。」
杜婉秋淡淡一笑,「我一個大活人,怎麼會失蹤啊?你們小題大做了吧。」
許一山抱怨道:「這也不怪大家小題大做,你想想,你突然不見了,電話又聯繫不上,根本沒人知道你在哪,大家能不急?」
杜婉秋嗯了一聲,笑了笑道:「其實你們不需要那麼緊張。」
男人邀請許一山進洞去坐坐,外面風冷。
杜婉秋趕緊介紹道:「這位叫尹抗,桃花源景區投資人。」
許一山嚇了一跳,驚異地瞪大了眼。眼前這個落魄的男人居然會是景區投資人?怎麼可能?
尹抗顯然對許一山的驚異表現得很淡然,他伸出手來與許一山握,聲音很輕地說道:「對,是我。我是尹抗。」
「許一山。」許一山趕緊自我介紹,「杜市長的黨校同學。」
「我知道。」尹抗微微一笑,「小杜已經告訴過我了。」
在尹抗的邀請下,許一山跟著他進了石洞。
石洞純天然,但依稀可以看出人工雕琢的痕迹。
洞里陳設簡單,只有一張床,幾樣基本生活用品。石壁上掛著一個小燈泡,連接著一個大電瓶。燈泡散發出來的光很淡,讓整個石洞因為有了光而顯得一絲溫暖。
「對不起啊。」尹抗抱歉地笑,「太簡陋了,別見怪。」
許一山好奇地問:「尹總你怎麼一個人住在這裡?」
尹抗笑了笑道:「我現在那還是什麼尹總?你就叫我尹抗就好。」
杜婉秋笑了笑說道:「許一山,尹總是個有故事的人。你想不想聽他的故事?」
不用杜婉秋提醒,許一山心裡早就疑慮重重了。桃花源景區當年在全省是很聞名的,電視上報紙上經常可以看到景區的宣傳廣告。
說實話,許一山當初設想開發茅山的雲霧山景區,還是受了桃花源景區的啟發。但是,那時候他對桃花源景區一無所知,他曾萌生過親自來桃花源景區看看的願望。
他怎麼也不會想到,盛極一時的桃花源景區如今會落得這樣一個慘淡的景象。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景區敗落得如此之快?是什麼原因讓一個投資人像一個野人一樣守護在這荒山野嶺?杜婉秋又是怎麼知道這裡的?她獨自一人遠赴桃花源景區的目的又是什麼?
一個疑問接著一個疑問,轟擊著許一山的神經。
「我這裡缺電,茶就不泡了呵。」尹抗抱歉一笑,「不過,口渴了,拿個杯子去外面接杯水喝就行。這水可是經過最高科研機構檢測的,絕對無菌,純天然水。」
許一山連忙道:「尹總不用客氣。」
他打量著四周,終於沒忍住,問了一句:「尹總平常就一個人在這裡?」
尹抗點了點頭,「我一輩子的心血都在這裡了,我沒地方可去了。」
杜婉秋接過去道:「許一山,你來了更好,你聽聽尹抗的故事吧。為了這個地方,他是真的什麼都沒有了。說得不好聽一點,應該是妻離子散了吧。」
尹抗苦笑一下,「沒說錯。」
杜婉秋輕輕嘆口氣,「這就是權力的力量。」她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
「這與權力有關嗎?」許一山狐疑地問。
「你想想,我們來逸陽快十天了吧?這次我們來一樣的任務你很清楚吧?這些天里,你有聽過關於桃花源景區的任何消息嗎?」
許一山茫然搖頭。
「這就對了。人家不希望我們知道,更不想讓我們看到。」杜婉秋搖了搖頭,嘆道:「中部省在權力與資本的問題上如果不能做到平衡,權力會讓資本絕望。」
許一山心裡一頓,心想,這話怎麼也不該你杜婉秋說出來啊。要知道,在中部省權力最大的是誰?當然是她父親王書記。她說的權力讓資本絕望,是在指責她父親嗎?
杜婉秋顯然感覺到了許一山的異樣,她淺淺一笑,「當然,下面的人使勁捂著蓋子,上面的領導未必都能知道。」
「許一山,你敢成為一個揭蓋子的人嗎?」杜婉秋突然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