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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6章 壯誌未酬

  許一山的內心是極不願意去胡進身邊工作的。


  並非他不思上進,而是他覺得就這樣離開茅山縣,他的理想、抱負都將付之東流。


  茅山縣在他心中的五個圓圈的發展規劃,目前都處於剛起步階段。雲霧山旅遊度假區的建設,白山鎮萬畝油茶林的改造與維護,陽泉鎮養殖業的布局,以及三塘鎮袁珊瑚的飼料加工廠。


  如果算上油脂基地和準備規劃的物流中心,所有的事加在一起,至少需要三年才會初具雛形。


  他知道自己這一離開,這些事都會停滯下來。這是他最不願看到的結果,畢竟,他付出的心血太多了。


  他突然有種壯誌未酬的傷感。


  茅山現在的情形很明朗。新書記周琴不知道是因為性別的原因還是個人問題,她對縣域經濟的發展幾乎就是門外漢。因此,她對茅山的經濟發展、走向和布局,幾乎處於不聞不問狀態。


  縣長彭畢明顯抵觸許一山規劃的這些未來。他現在又將黃曉峰安排在身邊當助理,兩個人一合計,覺得無論把這些事哪一件做好了,都是他許一山的功勞,體現不出他作為縣長的能力。


  這也是目前官場上存在的一個怪圈。沒有一個現任願意去完成前任留下來的攤子。大多數的現任都會將前任遺留下來的工程扔在一邊不聞不問,甚至幹脆直接取消或者毀掉前任留下來的痕跡。


  許一山雖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前任,甚至連主要負責人都不是。但是全茅山的人,誰心裏沒有一本帳?這些不都是許一山他一個人努力下來的結果嗎?


  半夜時分,月光穿透窗戶,溫柔地鋪滿一床。


  一覺醒來的陳曉琪看到丈夫還沒入睡,便支起半個身子問他,“怎麽啦?睡不著?”


  許一山伸手將她攬進懷裏,緩緩歎口氣道:“老婆,你說,我現在離開茅山是對還是錯?”


  陳曉琪莞爾一笑,“當然是對的呀。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啊。你去市裏,就是市領導了。”


  “可我老覺得心裏不踏實。”許一山的手指繞著陳曉琪的一縷頭發,看著淡淡月色中妻子嬌美的身體,不由心神一蕩。


  陳曉琪顯然感覺到了異樣,抿嘴一笑,貼著他的耳朵問:“是不是想動歪心思了呀?”


  許一山嗯了一聲,低聲說道:“我是不是很久沒交家庭作業了?”


  陳曉琪捂著嘴笑,“算啦,看你這個樣子,累得很呀。許一山,你不要東想西想了,這次市裏調你去工作,是市委重視你。你要珍惜這樣的好機會。”


  許一山道:“可是我實在是不想去當這個什麽雲軌項目的負責人。”


  陳曉琪撫摸著他的臉龐,心痛道:“你就不要想這些了。上不上雲軌項目,你說了不算。你最多就是個執行人,幹好幹壞,上麵都有領導。你看看你,都瘦了。別搞得自己幹著賣白菜的事,卻操著賣白糖的心。”


  夜色溫柔,四周靜寂。月光下,夫妻倆麵對麵坐在床上,凝視著對方。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說過話了。許一山連續往返燕京奔波,回來又要處理一大堆辦公室的事,累得到家後就像一頭剛犁完田的牛,哪還有精力與妻子交流。


  隔壁,隱約傳來娘睡覺打呼嚕的聲音。


  陳曉琪捂著嘴笑,悄聲問:“你說,娘的呼嚕聲那麽大,凡凡能睡著嗎?”


  許一山尷尬道:“怎麽睡不著?相對於兒子來說,這就是他的催眠曲。不信哪天你帶著兒子睡一晚,兒子聽不到呼嚕聲肯定睡不著。”


  陳曉琪嗯了一聲,突然說道:“我想把爹找回來。”


  “你去哪找?”許一山吃驚道:“別胡思亂想了。爹想回來,不用我們去找。他不想回來,你想找也找不到。”


  “凡凡的命是爹他老人家救回來的。我現在一天到晚心裏空落落的,我覺得爹在家,我有安全感。”


  “我在家你沒安全感?”


  “我不是那個意思。”陳曉琪小聲道:“你沒發現娘這幾天神思恍惚的,問她她也不肯說。今天我還看到她躲在陽台上偷偷地哭。”


  許一山心裏一跳,趕緊問:“娘怎麽啦?”


  陳曉琪撇了撇嘴道:“你這個兒子是怎麽當的?你看不出娘是在想爹了嗎?”


  許一山便不做聲裏,心裏湧上來一絲內疚。


  在許一山的記憶裏,爹與娘這輩子很少拌過嘴。娘一輩子對爹許赤腳都是言聽計從,無論爹想要做什麽,娘從來都不反對。


  隻是在對待子女的教育問題上,兩個人發生過一次激烈的爭吵。


  許赤腳希望大兒子許一山繼承他的衣缽,但遭到了許一山猛烈的反抗。在那場父子鬥爭中,娘堅定地選擇站在他這一邊,支持他讀書考大學。


  因為這件事,爹與娘至少有一個月沒說過話。


  爹許赤腳癡迷於中草藥,幾乎到了癲狂的地步。許一山曾經想要介入,但發現爹這輩子除了對中草藥感興趣,他對身邊其他任何事都是無所謂的態度。


  直到他將無修老和尚傳給他的一本小冊子交給爹之後,爹許赤腳徹底變了。他終於放下一切,獨自進了山。


  在那次爹突然出現在附一醫院的事,事後許一山想起來感覺很神奇。


  爹是怎麽知道他孫子許凡得了怪病,他給許凡吃的藥又是什麽靈丹妙藥?

  他記得附一的醫生後來還找過他,想從他這裏得到爹當時拿出來的是什麽神藥。為什麽這種連現代科學都無法治愈的病,被他的一顆小小藥丸就起死回生了。


  “真的,我要去找爹回來。”陳曉琪說完,將身體往後一躺,仰麵朝天說道:“許一山,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去辦。”


  許一山心想,就算你找到了爹,他會跟著你回來嗎?他對陳曉琪突然提出來的想法感到很意外,同時又有點意外。她這是心裏在牽掛他的家人啊。


  陳曉琪過去隻給他美麗的一麵,現在他突然感覺到她的溫柔與善良。


  一個女人,集美麗、溫柔、善良於一體,不就是傳說中的女神嗎?


  他跟著她仰躺下去,並排躺在床中央。


  月光如水,灑在他們身上,頓時,屋裏便彌漫了溫情。


  “還有個事,我得給你說說。”陳曉琪看著天花板道:“我發現秀與黃曉峰好像沒斷。”


  許一山忽地坐起來,“真的嗎?”


  陳曉琪點了點頭,“我聽人說,黃曉峰在籌備婚禮了啊。”


  許一山忍不住喝了一聲,“秀她敢。看我不打斷她的腿。”


  陳曉琪跟著坐起來,“你敢!虧你還是幹部,難道不知道婚姻自由嗎?”


  許一山咬著牙說道:“我寧願秀嫁給一條狗,也不讓她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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