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三章 女人,你的名字叫母親(3)
「就是那個野……錦瑟啊。」有些話剛從她的嘴裡衝口而出,一想自己現在是有求於人,便又重新改了口。
一聽到錦瑟的名字,就像是齒輪落進了凹槽一聲,只聽得心底里響起了吧嗒一聲,紋絲合縫了一般,有些猜想得到了落實。
她感覺到此刻手心中滿滿的全是汗,十指交纏間,骨節滲出森冷的白,她故作鎮定的問,「為什麼要跟錦瑟說啊。」
「聽說他跟那個叫做盛淮南的醫生是好兄弟,現在其他的醫生對逸冰的病情全都束手無策,大家都說如果能夠請到盛淮南醫生,那麼逸冰就有希望了。」庄夢蝶說道這裡,一把激動地抓住了凌喬的交纏在一起的手臂。
眼睛里滿滿的全是哀求,「我們真的是想了各種各樣的辦法了,但是那個盛淮南醫生就是不肯見我們,所以……喬喬,你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
說著那眼淚就像是從高山上流暢下來的溪水,源源不斷地從臉上上流淌而過,砸落在庄夢蝶的手背上,滲透進了凌喬的肌膚上。
凌喬驚了一下,想要將手從庄夢蝶的桎梏中抽離,卻不想她的一動,卻引得庄夢蝶更大的反應。
她手指死死地扣著凌喬,眼神中透著慌張,倒是帶著一點病急亂投醫的意味,「難道這點事情你都不願意幫助逸冰?」
「不,不是,不是這樣的。」凌喬直覺上並不想讓陸逸冰出事,畢竟過去他對自己並不薄。
「真的嗎?」庄夢蝶暗如死灰的眼眸中像是聚集了星辰的光芒,一下子亮了起來。
「嗯。」凌喬點了點頭,終究還是問出了心底里的一些疑問,「逸冰出現這麼大的重創,有沒有找出事故的原因,警方是怎麼說的?」
聽到凌喬這麼問,庄夢蝶剛剛恢復了光彩的臉上再度黯淡了下來,「沒有,那一帶本來就是比較偏僻的,根本就沒有監控攝像頭。一切都只能等到逸冰醒過來,才能有一個準確的論斷。」
凌喬不死心,仍然追問道,「難道他們就沒有一點其他的說法嗎?比如說用技術的手段,或者是別的什麼方法,分析出來事故的大概原因。」
「有倒是有。可是我根本不相信,逸冰他開車素來很小心,別說這麼大的事故了,就連刮擦這樣的小事故從來都沒有發生過。怎麼可能那天會這麼失控呢,而且用警方的說法,他那天明擺著就是去求死嘛。」庄夢蝶越說越激動。
「求死?」凌喬試圖聚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努力地去回想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記得那天陸逸冰情緒的確是很激動,把他生拉硬拽地拖到了車子里,然後是發動車子,車速很快,嗯,是的,那天他的車速真的是快得嚇人,然後呢,然後她就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凌喬抽出手來,用力地猛砸自己的腦袋,然而奈何她怎麼努力,想不起來就是想不起來,彷彿那一段記憶就這麼憑空的消失了。
難道是她,是她害得陸逸冰出事的?
突然,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腦子裡空蕩蕩的一片,一種未知的恐懼緊緊地抓住她所有的神經。
凌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醫院裡走出來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上的車,她感覺此刻的自己思緒完全的放空,腦子裡一片空白。
只有陸逸冰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畫面,不斷地在她的腦海中閃現。
昔日里溫潤爾雅,總是將自己打理得一絲不苟的男人,此刻居然像是個活死人一般,身上插滿了各種各樣的管子,手指上帶著檢測儀器,才只有半個月不見,臉頰完全的凹陷了進去,遠遠的看過去就像是剛從難民營里跑出來的一般。
眼皮重重的磕著,濃密的眼睫毛在下眼瞼上投下重重的青色。
冰薄的唇瓣上完全找不到一絲血色,乾涸的彷彿隨時有皮要從上面翻出來一般。過去稜角分明的下頜,此刻被密密匝匝的青渣子給覆蓋住了,整張臉上有好幾處還未完全好全的疤痕,整個人看起來頹敗而萎靡。
現在外面的溫度達到三十多度,可是病房內陸逸冰的身上還蓋著厚厚的棉被。
就在她跟庄夢蝶站在加護病房外的時候,有護士正好出來給他坐日常的按摩,那從厚厚棉被下伸出來的手,竟然消瘦得彷彿只剩下一層皮鬆松地包裹著骨頭。
一根根手指就像是骨節分明的竹竿,硬硬地叉開來,蒼白的皮膚就像是永遠照不到光亮般。
會讓人不自覺地想到恐怖電影里,那些披頭散髮的毫無血色的鬼魂。
涼颼颼的陰氣驀然間從四面八方從外面鑽進了車廂,凌喬將自己完全地蜷曲了起來,雙手緊緊地環抱著膝蓋,將自己整張臉埋進了雙腿之間。
然而,即使是這樣凌喬還是感覺不到一絲溫暖。
彷彿連血液也結了冰,整個身體就像是要被凍住了一般,就連牙齒都開始上下打起架來了。
坐在前面副駕駛座上的顧宇終於感覺到凌喬的一樣,扭過頭,朝著後面的車廂凝過去,這一看他嚇了一跳,凌喬整個人打著寒顫,可額頭上身上卻是在不斷地冒著冷汗。
一件不算是很薄的圓領娃娃衫,已經濕了半身,緊緊地裹在凌喬的身軀上。
「凌小姐,凌小姐。」顧宇吩咐屬下將車停在了路邊,這才跳下車打開後車門。
因為身份有別,顧宇不敢貿然行動,只能站在車旁邊關切的看著凌喬,試圖想要用聲音拉回凌喬的意識。
也不知道顧宇叫了多久,就在他焦急得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還是掏出手機,正想要給錦瑟打電話請示的時候,凌喬這才湛湛地抬起木訥的雙眸朝著顧宇晃了過來。
「別跟他說。」她不想要錦瑟看到自己這個樣子。
明天就要去錦淑珍的老家了,她不希望因為自己耽誤事情。
顧宇聽到凌喬這麼說,只是垂著頭捏緊著手機,卻不回答。
跟在錦瑟身邊跟多了,凌喬相較於那些剛畢業的學生,也算是見過很多市面了。
雖然錦瑟一直都只是對她保護有加,恨不能直接將凌喬用塊隱形布把她給罩起來,只要他自己能看見就行了,這個人的霸佔欲跟保護欲那可是空前的,只怕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