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八章 黑色七月
七月,曾經被中國人定義為了黑色,那是因為在這個月里有一大批寒窗苦讀了十幾年的學子,要在那個月里將自己的未來交託給一張張輕飄飄的試卷。
這怎不殘忍,因為人的每一天都在變化,無法保證就在那幾天的時候,能夠保證自己是在最佳的狀態里。
考得好了,當然全家歡欣鼓舞,考得不好了,居家哀嘆,彷彿連天空都被愁雲籠蓋住了一般。
但是近日我們要將的是跟高考無關,跟愁雲有關。
袁磊在那夜后,第二天早早地就來到了凌喬的病房,他不敢大聲敲門,彷彿那門板矜貴得經不起輕微的撞擊。
所有人都知道,矜貴的不是門板,而是躺在裡面的人。
她就像是一個生活在城堡內的睡美人,在王子無數次的親吻后,雖然依然未悠悠轉醒,但是王子說,『沒關係,睡吧,如果睡覺能夠讓你好得更快一些,我願意就這樣看著你等下去。』
這一坐他就坐了十幾個將近二十個小時,期間他竟然連動都未曾動一下,吳管家送飯過來,「少爺,您先吃一點吧。」
「我不餓,放著吧。回去的時候給凌喬熬一點可口的粥,稍微稀薄一點,要不然她空腹了那麼久,吃太硬的,胃會受不了。」他視線不移,看著凌喬輕闔著雙眸的臉盤,伸手輕輕地拂開她臉上的髮絲,眼中繾綣著柔情,還對自己的深深自責。
他這是在拿自己的胃懲罰他自己,若是凌喬一直這麼睡下去,只怕他真的會一直這麼不吃不喝不睡地一直坐下去,但吳管家也太清楚錦瑟的脾氣了,他這個人不止是強勢,有時候固執起來真的是十頭牛也拉不回。
她只能寄希望於盛淮南,去找他的時候,盛淮南正一個人坐在辦公室內喝悶酒,一杯接著一杯,一杯杯苦澀的辣酒下肚,他的眉頭卻是越發地緊鎖了起來。
「這個時候你怎麼能喝酒呢。」吳管家推門見此情景,嗔怪道。過去的她可從來不會跟盛淮南這般說話,雖然表面上親密,但盛淮南總覺得之間隔著一段好長的距離。
如今,聽到她這麼說,他反而覺得親近了起來。
「哦,是吳嬸啊。」盛淮南站了起來,轉身去了酒櫃,重新拿了一隻酒杯,要拉著吳管家一起喝,「來,陪我喝一杯。」
「您作為凌小姐的主治醫生,在這個時候喝酒有點不合適吧,而且少爺也正因為凌小姐,不吃不喝的陪著呢。」吳管家沒接盛淮南遞上來的酒杯,卻直白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盛淮南看了看手中的酒杯,湛湛地收了回來,突然笑著說道,「錦瑟真是比我幸福,雖然沒有了爸爸媽***愛,但是有你這樣的大管家這麼的關心他,這愛可真的是不比父母的來的少啊。」
「說,說什麼呢。」吳管家猛地瞪大了眼睛,連聲否認,「我這樣的人哪裡配給少爺那種感情啊,盛少爺這樣的玩笑你可開不得啊。若是被有心人聽了去,我這飯碗只怕也保不住了啊。」
這一番話說出來,倒也合情合理,盛淮南也不再開玩笑了,他收起笑容,認真地說道,「不用擔心,凌喬用了葯,過了今晚很快就能好起來了。」
「進。」錦瑟朝著門口輕吐了一聲。
錦瑟抱著一大摞的文件輕輕推開門走了進來,然後有很輕地將門合上,腳步放輕,緩慢地走到錦瑟面前。
錦瑟視線微微朝著旁邊的床頭櫃晃動了一下,袁磊明白他的意思,想必他此刻是什麼都無心管理了,唯有凌喬這才是重中之重。
袁磊將文件往床頭柜上一放,剛轉身,卻發現錦瑟的視線正落在這些文件上發獃。
不,也不能稱之為發獃,只能說錦瑟多看了幾眼。
袁磊重新往回走,走到錦瑟身邊,俯下身子,攏手在錦瑟的耳畔,「錦總,昨日我找本兮談過話了,她叫我跟您申請一下,她想要放鬆一段時間,出去走走。」
「嗯。」錦瑟的視線仍然落在那摞文件上,視線深沉,但卻讀不出一絲後悔的意思。
就在袁磊站起身,想要退出去的時候,錦瑟開口了,「讓孟旭跟著她吧,一個女人單獨在外面,總歸是沒有那麼安全的。」
袁磊沒想到錦瑟會說出這番話,他明顯地怔了一下,這是一種來自心靈的震撼,他沒想到錦瑟原來也是關心本兮的,「好的,我會跟孟旭說的。」
於是,這才有了他跟孟旭的那一番對話。
孟旭那一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酒精的作用下,哭得那般的稀里嘩啦,當他抬起眸的時候,卻越發的堅定了自己一直追隨錦瑟的心,是啊,這樣重情的領袖,在這個物慾橫流、金錢為上的社會裡,又還剩下幾個呢。
凌喬是臨近中午的時候,才悠悠地轉醒的,她睜開第一眼是入目的黑暗,只有厚重的絨布窗帘間開著一條輕微的光線,那男人就是就著這微弱的光線正在翻閱著文件。
這是凌喬從未見過的錦瑟,一頭鐵黑的髮絲,沒有髮蠟的固定,正凌亂地垂放在寬闊的額頭,因為低垂著頭,讓人看不到他眼裡的神色,但是薄唇周圍密密匝匝的冒著青色的鬍渣,凌喬倒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什麼時候這個有潔癖的男人也變得這麼邋遢了?
而且他素來都喜歡挽起來的袖子,此時也緊密地扣著,就連領口也不像過去那樣喜歡敞開著兩顆扣子,最主要的是,今天他居然拉了窗帘,過去他不是最怕自己呆在黑暗中的嗎?
「我到底是睡了多久了啊?難道是睡了一個夏季啦?怎麼看到有的人的變化還真的是不小啊。」凌喬開聲打趣道,因為昨日鬧得太過瘋狂了,她的聲音帶著些嘶啞。
錦瑟一聽到聲音,連文件也不去管了,隨意地往旁邊一甩,站起來大步地朝凌喬走了過去,他的聲音因為激動,也因為長時間滴水未進而變得黯啞,「醒啦?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有的話,一定要及早的告訴我,不行,還是直接叫阿南過來給你看看比較好。」
此時的錦瑟就像個毛躁的小夥子,開始轉頭去找他的手機了,那手機昨日被他關機后,就不知道扔去了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