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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吾要她

  薛艾回府後發起了高燒,連燒了三天。這三天裏,唐氏幾乎是衣不解帶地親自照顧著。


  除了薛勁莛小時候由祖父養在膝下多年,其餘幾個孩子都是她親手照料長大的。


  未想到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一個這麽好的孩子險些被人設計了。


  若不是薛勁莛命抱香向她示警,她還當那鄭氏是個好人。


  當時,抱香出府尋到薛府的馬車後,拿了衣服正要回頭,被朱月溶的侍女元桃攔住路,說薛艾已經換了朱月溶的衣服,往茶會上去了。待抱香轉道要去茶會上,元桃又要抱香隨她一起去拿茶會上“花主”的彩頭。


  因著薛艾與朱月溶交好多年,抱香一點疑心也無地跟在元桃身後,不料沒走幾步,袖子裏被陌生的小婢塞了東西,是薛勁莛親筆寫下的字條,隻叫她悄悄轉道去夫人身邊伺候。


  後麵發生的一幕,不用挑明,傻子都看明白了。


  若……薛艾一個人醉倒在惠見書齋,無論與朱五有沒有發生什麽。作為薛家的女兒隻怕都隻有死路一條。


  這茶會,竟然是場專門設計薛艾的鴻門宴!

  當那無恥的一幕展露在眾人眼前時,唐氏扶著抱香的手,手指都忍不住掐進了她的肉裏。有哪一個做母親的,能容忍自己金嬌玉貴的女兒,被以如此醃臢的手段設計?


  唐氏的眼淚幾乎流幹了。


  薛勁莛坐在她的麵前。慢慢還原了當時的整個過程。


  朱月溶釀的酒沒什麽問題,隻不過招待薛艾的那壺酒與茶會上招待其他嬌客們的酒有些不同,別人喝的是新酒,薛艾喝的是陳年花釀。陳年花釀的酒勁自然極大。


  未想到薛艾隻喝了三杯便被石榴撞濕衣裙,導致朱家的計劃提前進行,未防薛艾反抗,書齋裏備下的茶水裏又下了致人昏迷的藥。


  再安排人將薛艾身邊的另一名侍女支走。如此,薛艾便是孤零零地一個人,又是昏迷不醒,正好給朱五創造下絕佳的機會。


  很多事情就是如此,人為的計劃總會遇到人為的變故。不會一帆風順。


  那朱五偏偏是個喜歡狎玩小倌的,身邊一直養著個叫做小春生的戲子。朱五按照計劃趕來書齋後,又覺得時間尚早,便把小春生叫了去,想在薛艾之前再和小春生快活一番。


  沒想到中途出去的石榴察覺不對,半途而返,正好撞見朱五意欲行凶。


  石榴護主心切,與朱五正麵對峙時,薛勁莛的人及時出現。才將主仆二人救出魔窟。


  至於薛勁莛又是怎麽知道的,薛勁莛隻字沒提。


  唐氏並不多問,她的這個兒子一貫極有主張,又是個極護短的主,既然他親自插手此事,必然能收拾得周周全全,管叫朱家說不出二話來。


  唐氏也知,此事即便是告訴薛灃,薛灃再動怒,也絕不會在朝堂上對安定侯有半分針對。內宅中的事情,隻能在內宅中解決。


  唐氏長籲一口氣,疲憊道:“幸而那個叫石榴的,還算忠心。聽說還是老二那房的人,咱們薛家還算不得她的正經主子。周姨娘已經來討了幾次。你話問清楚了便還給她吧。”


  薛勁莛嘴角一翹:“母親,兒子正要跟您說起此事。兒子那裏還缺個管內務的,原先那連營死了以後,兒子房裏一直沒人。”


  唐氏皺起眉頭,不解地看著他:“比她出身好懂規矩的小廝婢女咱們府裏要多少有多少,你何苦去要一個商戶陪嫁來的奴婢?再說,她的身契也不在咱們手裏。”


  薛勁莛道:“出身好,懂規矩又有何用?在兒子看來,忠心才是第一位的。”


  唐氏聽了沉默下來,她大概知道連營是怎麽死的。自連營死後,她這個兒子便不喜有人近身伺候,既然他難得開了口,做母親的哪會不準。隻是……


  “周姨娘那裏,兒子自會跟她說的,周姨娘人品極好,想必願意這丫頭有更好的前程。”


  話都說到這裏,唐氏隻好點點頭。


  ……


  這廂,周薇簡直要急瘋了。若不是薛勁英拚命攔著,隻怕周薇已經鬧去了青白堂。無緣無故將她的侍女拘在了青白堂,任你是誰都不行。


  那可是阿離啊。她拚了一條命也要把人要回來。


  從唐氏那出來,薛勁莛便被周薇攔在了青白堂的山下。


  周薇實在對這個長年寒冰臉的薛勁莛有些怕的,但為了阿離,周薇硬是鼓足勇氣攔住了他的去路,深深施了一禮:“妾是來帶石榴回去的,已過去了三天,不知大郎君要問的話可問清楚了?”


  薛勁莛看了她一眼,竟腳跟一轉,徑直去了蕉蘭苑。


  薛二郎許久未見到薛勁莛,不由十分高興,忙將薛勁莛讓到了上首。


  薛勁莛看了一眼薛二郎的臉色,臉上露出幾分笑意,還對周薇點點頭:“你辛苦了。”


  周薇有些受寵若驚。幹笑了一聲,還在想著該怎麽開口繼續說阿離的事。


  薛二郎道:“大哥哥久不到我這來了。今日既然來了,不如用了飯再走。”


  已近酉時,薛勁莛點點頭,周薇忙安排小廚房加幾個菜。再熱上一壺酒。


  離兄弟倆上一回同桌吃飯,還是去年的事情。薛二郎極高興的,看著薛勁莛喝了口茶,才道:“我聽說了安定侯府發生的事情。幸虧有大哥在。未叫三妹妹受了屈辱。”


  薛勁莛道:“同胞兄妹,一損俱損。”


  薛二郎深以為然,點點頭:“朱家著實卑鄙。此事一出,兩家當斷了來往才是。”


  薛勁莛道:“倒不一定。此事並沒有擺上桌麵。斷了來往也要有個由頭。父親與安定侯同朝為官,麵上的和氣還一直在的。不過麽……”


  話音一轉,薛勁莛冷笑一聲:“安定侯會先撕破臉,因那朱五已成廢人,朱家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薛二郎驚道:“你廢了朱五?”


  想了想,薛二郎點頭讚同:“此人拿人命當兒戲,廢之不過。”


  薛二郎不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他打量了一下薛勁莛的神色,斟酌了下語氣:“阿薇的那個侍女,叫石榴的,不知大哥何時讓她回來?”


  薛勁莛慢條斯理地喝了一盞茶。


  忽然看向周薇:“吾聽說,你生母的嫁妝至今還在沈氏手中?”


  周薇一愣,此乃家醜,不知薛勁莛如何得知的,粉臉一紅。


  不待她說話,薛勁莛又道:“你那繼母三番兩次命人到府中打聽二弟的情況,尋機指派你行事。那個叫石榴的本是你繼母的人,你身邊有這樣的人隻怕叫你為難。不如吾做主替你解決麻煩可好?”


  周薇一聽懵了,不知說什麽好。


  她要怎麽解釋,此石榴非彼石榴。


  這是她的恩人,是她的好友。她說什麽也不能任這個薛大郎替她“解決麻煩”。


  “多謝大郎君,此奴婢是妾家中的家生子,恐怕大郎君不好做主。妾的繼母雖然為人刻薄了一些,但看在妾身對她還有些用處,並不曾真的為難妾。”周薇深施一禮,有些赧然:“石榴是個好的,從不曾有害人之心,還請大郎君放她回來。”


  薛勁莛未說話,慢條斯理地又喝了一口茶,才道:“我若是不放呢?”


  周薇:“……”


  連薛二都愣住了。


  他還從來沒見過,他的這位秉性極嚴厲中正的大哥哥,為了要一個婢女耍起無賴的樣子。


  薛勁莛看著周薇,麵上難得露出一個溫和的神情:“母親已打算找個吉日,將你抬為二弟正妻,屆時將開宗祠、稟宗親。有薛家做你的後盾,你今後大可挺胸抬頭地過日子,無需再怕任何人。至於你生母的嫁妝,不過是吾一句話的事情,周家敢不奉出?”


  薛二郎忍不住掏了掏耳朵,什麽意思……薛大郎這是為了要一個奴婢,在軟硬皆施麽?


  周薇瞪圓了眼,不待她說話。薛勁莛又道:“若她……始終頂著石榴的名號,隻怕遲早害死她。青白堂裏尚缺人手,吾自然能護她周全。”


  周薇低下了頭。


  她自然知道,阿離行事並不周密,有心人想查她自然一查一個準。


  “妾,從未視她為奴婢。”


  周薇站起來,對著薛勁莛斂衽行了一個大禮。


  她雖然渴望重見生母舊物,渴望受人嗬護尊重,渴望有枝可依不再驚苦流離。


  但這一切若是建立在以阿離為交換的基礎上,那她寧願什麽都不要,隻求一個心安。


  “她於妾身有恩,於妾身的夫君有恩。一片赤子之心,還望大郎君莫要苛待。若有一日她犯了大錯,還請大郎君交還給妾,妾願帶著她一道離開。”


  “佳及!”薛勁英站了起來:“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


  周薇眼中含淚:“夫君,你可知妾的命本就是她救來的。若無當日她,哪有今日我。”


  若無當日她,哪有今日我。


  薛勁英嘴裏不由重複這句話,長歎道:“大哥,你可明白了?我這病,原就是她治好的。”


  薛勁莛見二人這樣,不由有些無奈:“這丫頭倒是有包天的膽子。你們都對她如此愛重,吾自然省得,你們放心就是。”他笑了笑:“隻怕吾對她的了解,比你們還多一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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