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初試藥
阿離回了蕉蘭苑,緊緊關上蕉蘭苑的大門,整個人虛脫地癱坐在地上。
哪怕她有前世的記憶,也未想到,這一日,容成顯竟然來了薛府。
好在,好在他還不認識她。
阿離抬起手,手指還在輕輕顫抖。
前世裏,他留給她的記憶太悲慘了,他的冷酷、無情、嗜殺,喜怒無常都曾讓她夜夜噩夢。
他讓無數的人血流成河。
阿離咬著牙,將手慢慢攥成拳頭。
該來的總會來。
若是第一麵就把她嚇住了,以後,她要如何與他正麵交鋒,甚至要他的命呢。
……
重巒樓呈回字形。
中間有個不小的天井,
阿離正圍著付三娘團團轉,淌著口水看她給新釀的杏花酒封壇。
付三娘捂嘴笑道:“要想品嚐到最好的滋味,須半月後才行。”
阿離哀怨地長歎一口氣:“半個月那,再過半個月,隻怕夏天都過去了。
付汝琳拊掌道:“那便更好,蟹子到時也該上市了,蟹肉肥美,能浮一大白。”
阿離想了想,攤攤手:“不如再釀一壇菊花酒,到時候加上薑絲枸杞嗆幾隻醉蟹……”
院中忽然響起一個男人抱怨的聲音:“不會吧?又輸了,這才半柱香的時間。”
付汝琳和阿離雙雙望去,隻見兩個男人伏在小院子的石桌上玩著雙陸。
其中一個山羊胡的男人站起來團團轉圈:“兄台這手氣未免太好了些,擲篩子把把都贏,我不敵也。”
對麵一男子雖然臉色有些蒼白,身材消瘦,盛夏時節還罩了一件長袖布袍,但眼神溫潤,氣質儒雅。
“夫君。”付汝琳口氣有些責怪,三步並兩步走了過去,攙扶他站了起來:“今日可在院中待足了一個時辰,小心咳疾又犯。”
“不妨事,我好久沒有看到過外麵的樣子了,天空,飛鳥,花草魚蟲。原以為再也看不到的。”
趙念樸安撫地拍拍她的手。
曾名冠盛京的年輕畫家,如今斑白了頭發,站在院中無限感慨:“不能欣賞這廣袤天地,於死亡何異?現在身體好起來了,仿佛重活了一場似的。”
他轉過身來,深致一禮道:“阿離姑娘實在是在下的救命恩人,若不然,我們夫婦二人大約都去黃泉地府相見了罷。”
阿離揮揮手:“賢伉儷千萬不要如此客氣,不然我使喚起你們來會很不好意思。”
……
她今日告假來,是為了取回剩下的紫血膏,那株兒臂粗的百年紅參,因實在難得,不能浪費,被她一口氣煉出一瓷瓶來,趙念樸不過用了三分之一便大好了,剩下的,她要帶去薛府,給那個就剩一口氣的薛二吊吊命。
阿離摸摸鼻子,覺得自己這一世簡直是來做菩薩的,遇見短命鬼一個又一個,偏偏又要個個救得。
“……我說,”一個削肩細腰,長挑身材,杏眼桃腮的美人兒倚在天井口,鬆鬆挽著個“懶睡髻”,很有一副海棠春睡的模樣,嘴裏卻是極不客氣的話:“你們當這裏是什麽了?一文錢不給白住到現在,即便從前有點情分,到今天也耗盡了。我這裏是青樓,可不是積善堂。”
她哼了一聲,青蔥玉指一個個點過天井裏的人:“一個個白吃白住,還要不要臉?今天再不走,我可就叫人用大棒趕你們走!”
“阿笨……”付汝琳上前想拉她,被她一把甩開:“你叫誰呢?!”
“牡丹姑娘。”阿離湊了過來:‘我說,這位國色天香,豔冠帝都的白牡丹姑娘。’她的臉上恰到好處地擺出一個討好的表情。這個表情在她臉上隻顯得真誠可愛,讓人毫不反感。
“我這裏有瓶燕脂膏,夏天用最養人,包你在大太陽底下曬不紅曬不黑。隻要用上一個月,臉上的皮膚能潤得滴下水來。”
這個小丫頭做出來的東西倒真的極好,白牡丹是嚐到過甜頭的,那些美容養顏的膏脂,外麵都有豪門貴婦悄悄派人到這兒來千金以求。
她用的滿意,賺也賺得盆滿缽滿。
眼珠子一轉,她對著阿離露出一個“專門給個麵子你”的笑容,將那瓶燕脂膏收進袖子裏。轉身離開前,大大地白了付汝琳一眼:“不要再讓我聽到你喊我那個名字。不然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諸人無語,看著她扭腰擺胯款款而去,付汝琳有些無奈道:“她以前也是這麽要麵子,沒想一點都沒變。阿笨難道不比她現在這花名好聽?”
諸人:“……”
是夜,蕉蘭苑。
秋泓按照阿離的方子將藥材浸入水中煮了一個時辰,待涼下來後,薛勁英便由周薇服侍著跨進桶裏。
因心髒上的弱疾,薛勁英的手腳常年冰冷。水明明摸起來還是略燙的,他卻沒有明顯的感受。
待坐進去泡了半個時辰後。
阿離要求在擱置了浴桶的鐵架之下燃起柴火。
鐵鍋迅速升溫,連帶著浴桶裏的水也開始加熱。
薛勁英忽然覺得渾身每一寸皮膚如刀割一般刺痛,兩眼發黑,心跳如擂。
那不知泡了什麽藥材的水,如有實質一般鑽進他的每個毛孔裏。
熄了火,阿離伸手將一顆紫血丸塞進他的嘴裏。一塊紫血膏搓成三粒紫血丸,需分三次服下。
瞬間一股冰寒之氣從薛勁英的喉嚨通遍全身,
他感到身體之外如火焚燒,身體之內如冰水澆灌。
冷熱交擊下,薛勁英大叫一聲昏了過去。
周薇大驚,外間的素素和秋泓匆匆進來,見狀也嚇得癱在地上。“少爺……少爺,咱們不泡了吧!”秋泓伸手欲將薛勁英扶出來,卻被周薇攔住:“等一等……”
阿離伸手捏住薛勁英的脈,道:“他的身體太弱了,有些承受不住。但服了我的紫血丸,可保他性命無虞。”
說完竟叫人再將火燃起來,二次加熱水桶。
待水摸起來極燙手時,阿離將火熄了,捏開薛勁英的嘴,又塞進一顆紫血丸。
薛勁英已經完全喪失了意識,如木偶一般任人擺布。
如此三回。整整一個半的時辰。
屋內幾人的衣衫都被熱汗冷汗浸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