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又一詩
阿離盤腿坐在陷阱邊的草地上,親眼看著蔡阿姆被推下陷阱,削尖的木樁瞬間便將她紮出幾個血窟窿來。
老年婦人慘烈的叫聲讓在場其他人都有些發怵。
可阿離還非要等到她斷氣才行。
真是個怪人。周薇主仆二人如此想。
阿離輕輕一哂。
這老婦不過是道催命的符咒,即便沒有她的告密,“那人”也能找出旁的理由來作惡。
但她既然知道了前事,自然能做一些是一些,總不能讓他事事順心。
上一世,她死的孤獨淒慘,卻也死得疑霧重重。
她不過是個沒有用的公主,即便是回宮和幼弟團聚,也不能對他造成威脅。彼時他勢如中天,除去薛馮兩家後,滿朝幾無對手,隻差一步登天。
為何要對他們趕盡殺絕?!
為何要讓那數千無辜的人血流成河?!
她當然知道他正在苦苦追尋的是什麽……她甚至有些懷疑,這本就是重生予她的真正使命。
所以她要先一步得到,毀去,再親手殺了他。
……
應須有知道,自己的一生因這個未及笄的小姑娘發生了改變。
盛京的大夫水平很高,他那臥病的老母親已然能拄拐下地走路了。
兩個孩子都進了私塾。私塾的先生一看他是薛氏的門客,教導孩子們都要更耐心仔細些。
他的妻子從來沒穿過軟羅織就的衣裙,沒有戴過珍珠鑲嵌的珠花,這一打扮下來竟仿佛年輕了十歲。
他是一個明白自己斤兩的人,更是一個懂得感恩的人。
當他被她堵在薛府門口時,他忽然意識到,做什麽門客都是假的,薛府裏有的是運籌帷幄的高人。
但是那些人,這個叫“阿離”的小小姐不需要,她需要的是他。
他很高興。
一點也不覺得歲數差這麽多會有些許尷尬。
能自稱一聲“下仆”,為她所驅使,他甚至感到十分榮幸。
若不是她。
他或許已經講到《封神演義》第三十回了罷?
現下,阿離正仔細交代他辦兩件事。
一是等周家的馬車一來,讓他亮出薛家門客的身份“偶遇”,並堅持相伴回城。
周家的人腦子再昏,也絕不敢讓周薇的馬車在外人麵前不小心“失控”,要知道當門客的可是一個個比狐狸還精明。
二是……
應須有很有些頭疼地看著阿離仔細寫下來的“打油詩”:
還璞臨水險中險,隻身不宜獨犯難
時時檢視身上物,前後思量需周全。
沒頭沒腦,完全看不懂的四句話。
“是交予那薛大郎罷?”應須有苦著臉。
阿離笑眯眯地點點頭:“應大先生務必親手交給他。具體怎麽說,先生看著編吧。”
想想又道:“怎麽說倒不重要,不過自此以後,薛大郎一定會派人牢牢盯著先生。先生也不用擔心,一切照舊,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會再找先生幫忙了。”
應須有忙道:“在下心裏有數,主子盡管放心吧。”
阿離噗嗤一聲樂了:“誰是你主子,不過是請先生幫幫忙而已。”
應須有一臉堅定道:“在在下的心裏,您就是我的主子,為主子效勞是在下得分內之事,主子不喜歡這樣稱呼的話,那在下換一個也行。阿離小姐?離小姐?離少爺?……離老板?”
阿離:“…………”
…………
薛府。
應須有盤腿坐在薛勁莛的對麵。
這是他第一次被允許進入青白堂內。
青白堂極為空曠整肅,牆上正中隻掛了一巨幅“雪山傲客圖”,另靠牆有五六排的落地書架,擺放了上百冊書籍。
大堂內隻有主座並幾席客座,因著天熱,地上鋪了紫竹編的地墊。
四扇大門洞開,夏風穿堂而過,帶來幾縷清涼的池塘水氣,隱隱夾雜幾縷荷花香。
青白堂外有個小小的池塘,現在荷花開得極好。
何衛扶劍站在廊下目不斜視,薛勁莛正捧著本書看。
應須有坐了有一會,見兩人看都沒朝他看,微不自在地咳了一聲,道:“主君,仆昨夜夜觀天象,發現……”
“拿來。”薛勁莛伸手。
應須有:“……”
薛勁莛手收回去翻過一頁書,淡淡道:“吾從未問過你背後是何人相助,因助你之人也幫了吾的大忙,所以昨日你去了城外做什麽,吾也不曾過問。”
他把手又伸了過來:“其他的話應先生就不必再說了。”
應須有老臉一紅,十分乖覺地從懷裏把阿離留下的那張字條恭恭敬敬放在薛勁莛的手上。
薛勁莛放下書,打開字條隻看了一眼。
便放在了桌上,重將書拿了起來,未多時,又一頁翻了過去。
見應須有還呆呆地坐在對麵,薛勁莛一挑眉:“先生還有事否?”
“無事,無事。”應須有站起來擦了擦汗,十分幹脆地拱手道:“仆這便告退。”
說完轉身就走,步子快的仿佛後麵有狗在追。
人走後,薛勁莛將字條拿起來。
果然是普普通通的字,和那張油紙上的字跡一般。
薛勁莛嘴角勾了起來:“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相助,不當麵感謝就太失禮了。你們派個人跟著他。”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