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鋤禾日當午
我敏感地坐起身子，眼神莫名地跳了兩跳。
「你……找我有事？」
「嫂嫂，你真的不認識我了？」蘭月骨碌碌地眨著眼珠子，竭力做出一副親和的樣子。
「對不起，我姓穆，並不是你的嫂嫂！」我本不是冷漠之人，說不出為什麼，只要見到蘭月這張臉，我便會聯想起畫皮下的那個鬼，抵觸之心猶為嚴重。
「可是，你真的很像我嫂嫂……」蘭月認真地審視著我，很是惋惜地道：「也許我們都認錯了，嫂子那一跳既帶著絕望又帶著傷心，茫茫大海，唉……」
猛然想起那片綿長的海灘，我心裡一怔，面色蒼白地問：「蘭小姐，茫茫大海是什麼意思？」
「沒……沒什麼……」蘭月顯得有些慌亂。「穆小姐，如果你真的不是我嫂子，就不要打聽那麼多。在承碩哥面前，這件事是個禁忌。」
「蘭小姐，既然我與你那位嫂子有緣，我想知道她的故事！」我連忙收斂心神，極為認真地盯著蘭月。
「其實，她的故事是人所共知的。承碩哥曾經很愛嫂子，嫂子卻因為一些不好的傳聞得了抑鬱症，從海南回來的船上，就那麼義無反顧地跳了大海……」
頭，有些疼，我卻記住了蘭月嘴裡的關鍵字：曾經很愛，不好傳聞，抑鬱症，跳了大海！
不好傳聞肯定是些不好聽的緋聞，盛承碩肯花大價錢屏蔽了他的所有新聞，肯定是傳聞太盛，不想讓我知道。
「穆小姐？」
「啊？」我恍然回神，佯做淡然地笑笑。
「如果你是嫂子就好了，承碩哥很喜歡孩……」說到孩子，蘭月似乎想到了什麼，焦急地問：「穆小姐，你知道承碩哥哥哪去了嗎？」
盛承碩想帶孩子們去逛街，我卻不知道他們的最終目的，只得抱歉地道：「不好意思，他和我家孩子一起出去了，我真的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洛君在家裡一個勁地哭著找他，承碩哥也是，明知我媽媽哄不了那孩子……」蘭月狀似無意地說著，急匆匆地起身告辭。
那個叫洛君的孩子？想起盛承碩臉上的複雜神情以及他混淆輩份的那通說辭，我的心愈發沉到了死海中。
我的失憶不是偶然，既然他從不在我面前提及我以前的事，肯定心裡有愧。
或許，他真的曾經愛過我，我卻因為他婚內劈腿得了抑鬱症。
人的相貌或許會變，脾氣性格卻是與生俱來的。我自認不是個愛鑽牛角尖的人，若不是盛承碩做得太過份，我也不會縱身一跳。
想起那片一望無際的海灘，我的心莫名地揪了起來。如果沒有遇到媽媽和在海邊作畫的妹妹，就算沒被大海淹沒，我也走不出那片沙灘。
既然我已經代替妹妹做了穆小驕，我就應該有尊嚴地活著。
盛承碩是一個死人的過去式，他不配重新擁有我，更不配擁有我的孩子。
我重新回到了胡亞菲的小公寓，這一刻我想得很明白，如果盛承碩再來騷擾我，我就帶著孩子們回英國。
傍晚時分，盛承碩帶著仨孩子大包小包地回到小公寓。對於我的不辭而別，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地把給我和孩子買來的衣服掛到衣櫥里。
「媽咪，你為什麼不高興？」小妖精話多，總是不經意地問到我的痛處。
「媽媽沒有不高興，只是覺得住在酒店不方便。」
「爸爸給我們建了很大很大的天嬌園，媽媽，我們去那裡住好不好？」
「你憑什麼認為那是給我們建的？小小年紀愛慕虛榮，你還是不是媽媽的孩子？」我的話雖然不高，分量卻不輕。
盛承碩不自覺地蹙起了眉頭，小妖精的眼淚卻一個勁地在眼圈裡轉。天賜和天碩下意識地對望一眼，極為不安地絞著自己的小手。
「盛先生，這些日子沒少麻煩你。超出我能力範圍的，我或許賠不起，今天的下午的花費，我想還給你……」
小妖精開始吧嗒吧嗒掉眼淚了，天賜和天碩連忙奔到衣櫥前，把盛承碩掛到裡面的衣服全部取了出來，規規矩矩在放到他的腳邊。
「楊洛嬌，折騰我和孩子有意思嗎？」盛承碩倏然紅了眼，疼惜地抱起了開始倒抽氣的小妖精。
我不是不心疼小妖精，而是怕把持不住，再一次步上後塵。
「盛先生，我姓穆，叫穆小驕，並不是你嘴裡的楊洛嬌，希望你不要混淆了！」
盛承碩悵然地閉上眼睛，一行清淚倏然滑落。
心裡一陣抽搐，我固執地揚起臉，狠心地道：「盛先生，如果這些衣服退不了，麻煩你把銀行帳號告訴我。」
「嬌嬌，我不逼你，希望你能順其自然，慢慢地記起我……」
盛承碩留下一張黑卡，絕然地走了。
看著這張似曾相識的卡，我的心再次抽搐起來。
一連幾天，我和孩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窩在家裡。孩子們乖巧地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我也靜下心來作畫。
盛承碩雖然走了，卻會讓姚勝一日三餐送來餐飯。起初，我非常抗拒，狠著心地把送來的飯菜扔到了垃圾桶里。
飯菜很豐盛，葷素打配營養豐富。小妖精本就是個小吃貨，再加上飯菜是她心心念念的爹送來的，每每我扔了飯菜，她就會眼淚汪汪跑到垃圾筒旁蹲上半天。
我不會做飯，只能讓孩子們吃泡麵，雖然心裡不好受，也不想妥協，卻會時不時地想起盛承碩那張人神共憤的俊顏。
甚至還會遺憾地想，丫就是個冷情寡義的男人，親自送餐會死嗎？
兩天後，小妖精說什麼也不吃泡麵了。開始蹲在垃圾筒邊，一遍又一遍地背著：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天賜天碩雖然拿眼睛瞪著小妖精，終究沒有開口勸她。
我被小妖精氣笑了，也被盛承碩的寡情鬧沒了耐心，只得佯做平靜她一起背著鋤禾日當午，然後開始享用餐飯。
一個禮拜后，亞菲終於完成了手中的雕塑作品，急火火地來到小公寓。挨個親完規規矩矩地坐著的仨活寶后，猛然感覺情形不對。
「寶貝，今兒怎麼這麼聽話？尤其是小妖精？」
小妖精眨巴著大眼睛，似乎想要向亞菲告狀，又不想得罪我。
「穆小驕，我不在的這段時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還能發生什麼？」我輕描淡寫地說著，眼睛卻瞄上了小妖精。
小妖精一個勁地瞅著牆上的石英鐘，有點心不在蔫。
這個點正是姚勝的送餐時間，看來，我和盛承碩的事瞞不住了。
正想著呢，耳邊傳來門鈴聲。
「咱家裡還有客人？」亞菲連忙跑去開門，倏然，她微微一愣，下意識地問了句：「先生，您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