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傷口上撒鹽，痛
痛苦，憎惡，悲痛，交織在一起的複雜情感佔據楚墨辰的大腦，他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這個問話犀利的女人。
狠狠熄滅煙蒂，他疲憊把身體全部靠在座椅上，合眸掩飾脆弱的瞬間。
但，即便如此，莫曉婉還是捕捉到了。
一時之間，氣氛僵滯，兩人誰都沒有繼續開口，直到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他們都被沉重所籠罩，莫曉婉才哼問：「被我戳到痛處了？」
她明知故問，試圖揭開楚墨辰的傷疤，即便沒有揭開，也要在他的傷口上灑些鹽，讓他感受到被人上傷口撒鹽的痛楚。
楚墨辰沉默片刻，淡漠開口：「你或許不知道，我媽是一個怎樣的女人。她愛慕虛榮，放蕩不堪，為了錢，她周旋在不同的男人之間，從小看慣了她為了錢出賣自己的肉體，我對女人這種生物自然而然產生了厭惡。」
「啪……」
又點了一根煙，楚墨辰狠狠的吸了一口卻未將煙霧吐出，他諷刺道：「那時候，她有一個自以為光榮的外號，叫情婦專業戶，而我也有個外號，叫不知道爹地是誰的野種。雖然後來我進了楚家，但那個名字卻一直跟著我，我依舊是身份低賤的野種。」
楚墨辰的語氣很平靜，卻難以掩飾背後的傷痛以及對自己的鄙夷，他看看輕自己，莫曉婉的心莫名的抽痛了下。
她一心只想著揭他的瘡疤，卻沒想過，在他苦痛的同時，她的心也在痛。
她一直以為自己很了解楚墨辰，知道他的一切，可是她卻並不知道他有這麼一段不堪的記憶。
這些污言穢語充斥著他的整個童年記憶，從小就被人叫做「野種」，這應該是他最不願意提及的事，現在能跟她說起，是她離他的距離近了一些，還是說，因為某個女人，他已經可以釋懷了？
定睛看他，莫曉婉用極其肯定的語氣道：「也就是那時候，蕭晴柔出現在你生命中。」
「小柔五歲的時候，我認識了她。那天林雪漫照舊出去跟男人鬼混，我家裡被她前一個情夫的老婆抄了，我當然免不了遭一頓毒打。
我當時只是想到福利院躲一躲，那個小女孩卻怯怯的遞過手帕。那一瞬，我被那雙清澈無辜的眼睛征服，我知道，這個女人會是不一樣的。
在以後一起長大的歲月里，我發現，她果真是我的天使。她害羞，溫柔，嫻靜，總是默默的陪在我身邊，甚至為了我去跟別人打架。那時候我就知道，這一生，我只要這個女人，我要珍惜她。」
楚墨辰在說起蕭晴柔的時候，俊臉上泛著柔和的光，如同他看著兒子時候那樣，彷彿是一種莫曉婉難以融入的溫情。
莫曉婉嫉妒，因為楚墨辰並非冷酷無情，他為自己的過錯負責，他關心剛才是不是有人因為他而傷亡，這說明他並不冷漠。
他只是對她，對莫曉婉冷酷無情。
但即便這樣，她也在心疼他，可他呢？
心裡忽然像被大石頭壓住一樣，悶悶的，莫曉婉窒息般的難受。
她想逃離，逃離楚墨辰，逃離這樣的壓抑，慌亂道：「謝謝三少送我，麻煩你了。」
說著，莫曉婉解開安全帶便開了車門，然而一股強大的壓力猛然來襲，下一秒只聽「嘭」的一聲，車門被一隻強有力的大手拉緊。
楚墨辰的右臂就橫在莫曉婉的胸腹之前，絲毫沒有因為觸碰了女人敏感的肌膚而拿開，而那張五官收緊的俊臉上也未見一絲尷尬。
莫曉婉冷眼斜睨，「三少，還有事？」
「你在生什麼氣，翻臉比翻書還快？」
就在剛才，他分明是在她的臉上看到了女人獨有的柔情，不是同情而是心疼，一種深入骨髓的痛楚，彷彿在感知他的痛，可為何忽然之間又怒容滿面，仿若他對她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
他真的看不透這個女人，因為看不透，所以懊惱。
莫曉婉冷著臉，「你管我生什麼氣？跟你楚三少有一毛錢的關係嗎？」
「難道……」
黑眸陡的眯緊，楚墨辰寒聲問：「又是因為莫曉婉？你把自己假想成她，感受我對她的冷酷，彷彿你就是那個遭我拋棄的女人？」
他能想到的理由，就只有這一個。
莫曉婉抿唇不語。心裡卻在暗暗嘲諷，深不可測的楚墨辰竟然會相信那樣蹩腳的謊話，真是有夠荒謬的。
不理會橫在胸前的手，莫曉婉把電話打給了燕成，甜聲道：「我在富紳東路高架橋，麻煩親愛的到這來接我，接下來的時間是屬於我們的。」
「好嘞Honey，等我，么！」
燕成瞥開懷裡的女人，一邊掛斷電話，一邊拿起西裝外套。
掛了電話，莫曉婉假笑：「燕成來之前，我就再多打擾您一會兒。」
「哼，我不知道，原來你也會撒嬌，也會說親愛的三個字，看樣子你跟其他女人也沒有什麼不同。」
酸酸的語氣透著不悅，楚墨辰就是不爽她對燕成那麼殷勤，對他就冷若冰霜。
「我本來就沒什麼不同，我只是厭惡你而已。」
莫曉婉挑釁的看著他。
她能稍微自戀一些，當他這酸葡萄的口氣是因為吃醋嗎？
楚墨辰眯著細眸，細細打量身旁的女人，越發覺得她很熟悉。
忽然欺近，他幾乎把整個上半身都壓在了莫曉婉身上，她身體一僵，戒備閃躲：「幹嘛？有話快說，別靠這麼近。」
「你真的很像她。」
修長的食指忽然按在了她臉頰上，溫熱的指腹在輕輕摩挲，楚墨辰呢喃：「她這裡，曾經有一顆淚痣，我曾對她說，你的淚痣好令人討厭。」
莫曉婉如遭雷擊，心口翻江倒海，不知道是什麼，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他記得？
他記得她的淚痣？那麼清晰的記得它的位置？到底為什麼？他不是恨她嗎？
楚墨辰苦笑：「小柔說過，帶著淚痣的人，註定為愛所苦，被情所困，那時候莫曉婉對我狂追不舍，而我知道我就是那個讓她痛苦的人，所以我說：你的淚痣真令人厭惡。」
莫曉婉凄然一笑。
他會記得，只是因為蕭晴柔。
把臉轉向窗外，她風輕雲淡的道：「蕭晴柔或許沒有告訴過你，淚痣還有一個傳說？」
「什麼？」
「有人說，淚痣是刻在三生石上的印記，轉世也無法抹去的痕迹。」
楚墨辰嗤笑：「那種東西誰會相信？」
「可你不是相信了蕭晴柔的說法才會莫名的討厭莫曉婉的淚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