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向嗣番外

  這幾日皇城的氣氛略顯壓抑,皇宮大門上掛著白綢,家家戶戶門前的燈籠都不敢用鮮艷的顏色,因為太上皇駕崩了。


  可這壓抑的氣氛卻一點消暑的作用都沒有。


  夏天烈日當頭,日頭下的行人極少,街道兩旁的小販也寥寥無幾。


  葬禮上,蘇婠央看了眼一身孝服的太后,她神情很淡漠,似乎對太上皇的死毫不動容。


  她不動容也是正常的,太上皇就是被她毒死的嘛。


  蘇婠央沒有多看,和大家一樣等待葬禮結束。


  兩年來,這還是蘇婠央第一次看到妘向嗣。他在天啟做質子,太上皇駕崩他自然是要來追悼的。


  蘇婠央看向妘向嗣的時候,妘向嗣也在看她。目光相接的之後,他便淡漠的移開了視線。


  他現在對蘇婠央似乎已經沒有別的心思了,就算有,他也藏得極深,不會叫任何人發現。


  葬禮結束的時候,妘向嗣攔住了凌王府的車架:「凌王,許久不見,不聚一聚嗎?」


  妘向嗣語氣冷淡,透著一點挑釁。


  龍凌煦看向蘇婠央,見她點點頭之後才起身下馬車。


  「父王,帶上墨兒。」蘇婠央懷裡一歲半的龍墨對龍凌煦伸出小爪子,口齒不清的說著,很是不舍的樣子。


  蘇婠央急忙將兒子抱回懷裡,笑盈盈的說道:「墨兒乖,父王很忙的,墨兒不能整天纏著父王。」


  墨兒委屈的嘟嘟嘴,但是卻乖乖的窩在蘇婠央懷裡。


  蘇婠央很吃醋啊,別人家孩子都比較喜歡娘親,為啥她家墨兒就是跟龍凌煦比較親呢?

  龍凌煦卻捨不得兒子委屈,「無妨,讓墨兒跟我一起罷。」伸手將孩子抱了過去。


  龍墨頓時喜笑顏開,蘇婠央卻吃醋的撇撇嘴。


  妘向嗣冷淡的看著窩在龍凌煦懷裡的龍墨,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他們隨處找了個茶樓,在雅間坐下。


  向掌柜的要了茶具,妘向嗣彷彿面對多年好友一般自在的煮茶。


  龍凌煦淡淡看著,任龍墨在他懷裡蹦躂。


  一刻鐘后,妘向嗣將煮好的茶遞到龍凌煦面前,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凌王,你就是惡鬼,對吧。」


  龍凌煦也不怕妘向嗣下毒,接過淺嘗一口:「現在才知道,已經晚了。」


  妘向嗣的眸子寒了寒,他今天找龍凌煦,就是為了求證這個事情。


  一直以來,讓他想不通的就是地府為什麼會那麼支持龍凌煦。戰場上的時候,地府的第二把交椅肖執非還領兵殺敵過,那個時候他就應該肯定的。


  放下茶杯,龍凌煦看向妘向嗣,不吝誇獎道:「你的茶藝不錯。」


  明明是間普通的茶樓,只是一般的茶葉,可經妘向嗣煮茶,卻別有一番味道。


  「父王,墨兒也要。」龍墨睜著圓乎乎的大眼睛看著龍凌煦,這小子聽父王那麼說,還以為茶是什麼好喝的東西。


  龍凌煦還沒說話,妘向嗣便遞了一杯給小墨兒。


  小墨兒歡喜的接過,正要往嘴裡送,手裡的茶杯就被龍凌煦拿走了。


  「茶是苦的,墨兒要是渴了回去叫母妃榨西瓜汁給你喝。」龍凌煦眼中滿滿都是溺愛。


  「好……」小墨兒獃獃的回答,心頭納悶,明明榨西瓜汁的都是父王,為什麼父王會說讓母妃榨呢?


  ……蘇婠央她怨不得兒子不親她。


  雖然納悶,但他也不會拆父王的台。


  將茶杯放在桌子,龍凌煦抱著小墨兒起身,「晉王若是喜歡小孩子,大可以自己生一個。」


  妘向嗣找他明顯只是為了求證地府的事情,可是他答案給了,他卻沒有要走。因為什麼沒走,龍凌煦就懶得去細究了。


  但是妘向嗣總是時不時看向他兒子,雖然那目光很淡,但龍凌煦的眼睛多毒?豈會看不出妘向嗣眼中一下別有的神色。


  「不勞凌王費心。」妘向嗣冷冷回到,也起身準備走。他們天玄跟天啟不一樣,不是任何女人都可以給皇族生孩子的。所以,雖然他晉王府里侍妾一直不少,但他從來沒當過爹。


  他就是好奇罷了,好奇抱著那麼一個小包子在懷裡是什麼感覺。


  「暗昧在猶豫要不要打胎。」龍凌煦卻不在意妘向嗣的語氣,淡漠的說完,抬腳便走。


  每個人都傳凌王這人脾氣差,手段殘忍,性格冷傲。其實,他人品真的挺好的。


  至少,他絕不是那種會踩階下囚的人。心情好的時候,還會給人透露點消息。


  當然嘛,自從小墨兒出生之後,他的心情就沒差過。


  妘向嗣就算在天啟做質子,但他的一舉一動全在龍凌煦的監視之中,對他身邊發生的事情,龍凌煦比妘向嗣本人還清楚。


  妘向嗣愣在原地,暗昧有身孕了?他想問龍凌煦一句,可一時間又不知道該問什麼,猶豫間,龍凌煦已經走遠了。


  妘向嗣匆匆回了他居住的行宮,一路上,不知為何腦中全是暗昧的身影。


  他一直從未把暗昧當女人看待,若非那次醉酒,他絕不會……


  事後,他本打算讓暗昧在身邊做個侍妾什麼的,但見她像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一樣,所以他也沒有將這事放在心裡。


  回到行宮,妘向嗣向人問了暗昧所在,急忙趕過去。


  暗昧在自己房裡,端著一碗湯藥,正準備喝。


  妘向嗣不知怎的心頭一慌,不顧一切衝過去一把掀翻她手中的葯碗,湯藥灑了一地。


  這個女人,她是想要墮胎嗎?

  一定是的!她連為他侍寢這樣的事情都沒有放在心上,怎麼可能願意給他生孩子!

  妘向嗣怒不可揭,眼裡滿是怒火,呼吸都因為憤怒變得急促。


  暗昧一慌,急忙跪下,「殿下息怒。」


  她不知妘向嗣因何發怒,但極少見他發這麼大的火,暗昧也顧不上去問緣由,心裡惶恐,立即請罪。


  「息怒?」妘向嗣冷冷的笑,「暗昧,你是不是在本王身邊呆膩了。」


  有了身孕,居然敢瞞著他!

  莫非她以為,她有權利處置他的孩子嗎?

  暗昧心頭一痛,沉默了片刻,才將頭伏在地上,緩緩道:「屬下聽憑殿下處置。」


  妘向嗣在一旁凳子上坐下,她這不溫不火毫不辯解彷彿無所謂似的樣子,讓他更憤怒。


  隱忍著怒火的臉冷到極致:「處置?你這是認罪了?」


  暗昧一頓,臉上依舊沒有表情,淡淡道:「屬下不知,請殿下相告。」


  妘向嗣眸子眯了眯,他以前怎麼沒有覺得,暗昧這女人這麼不好溝通!

  不管人心頭有多大的火氣,她都這麼不溫不火的。叫人再大的怒火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本來是急著回來向她求證她是否懷了身孕,但是看到她之後他卻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沉默了半響,妘向嗣才冷聲道:「暗昧,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本王。」


  暗昧詫異的抬頭看他,繼而又迷茫的低頭沉思。


  她怎麼會有事情瞞著他?

  她對他向來都是知無不言的。


  莫非他知道她身孕的事情?

  應該不會,殿下向來不會在意這種事情,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會放在心上,不會是因為此事發火。


  那……難不成是……


  暗昧咬了咬牙,才說道:「啟稟殿下,屬下的確想過一段時間便向殿下請辭。」


  方才殿下問她是不是在他身邊呆膩了,會這麼說,應該是察覺到什麼了吧。


  她的確有離開的打算。


  她是天玄的人,知道天玄皇族對子嗣的要求有多高。以她的身份,是沒有資格為殿下生下孩子的。


  可是,她又怎麼捨得將自己的孩子扼殺在肚子里?


  悄悄離開,這是她唯一可以走的路。


  她從未想過要在他身上收到回報,也未曾想他知道孩子的事情。若是被他知曉,那孩子能不能保住,她自己心裡都沒底。


  「你果然想走。」妘向嗣眼中乍現寒意,寒意太冷,將他眼底的一閃而過的悲傷完全掩蓋,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


  對於暗昧的答案,妘向嗣似乎一點都不意外。以她的實力,隨便跟個主子都可以混的風生水起,就算不要主子,她自己一個人同樣可以獨當半邊天,何必跟著他淪為階下囚?


  他淡然的語氣聽不出喜樂,暗昧心頭忐忑,但更多的是心痛。她知道自己不該在這個時候離開他,可是,她的肚子又能藏多久?

  遲早都是要走的,既然已經說破了,那她也沒有什麼好估計的了:「望殿下看在屬下這些年的功勞上,成全屬下。」


  她只想隨便找個地方將孩子養大,然後從此再也不出現在他面前。他本性薄情,她這樣一個曾經為他效命的奴才,他很快就會忘記的。


  氣氛在沉默中更顯得壓抑。


  屋內二人,一個坐著,一個跪著,一個尊貴如王者,一個卑微如螻蟻。


  「你若走了,本王會忘了你。」得知她要走,不知為何他心有些亂。


  「走了之後,屬下也會忘了殿下。」他的心亂,她的心更亂。


  心底有悲傷在流竄,彷彿要將她撕裂,有一瞬間,她真想不顧一切說絕不會走。


  她甚至想,悄悄將孩子打掉也可以,只要能一直陪在他身邊。


  不過,這種想法終究只是一時衝動。


  她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了,她肚子里有一條必須依靠她才能存活的小生命。


  她怎麼可以,因為自己的私慾,犧牲掉自己親骨肉的性命?


  又是一陣沉默,妘向嗣的目光落在暗昧身上許久,才緩緩開口:「若是本王不允許呢?」


  以她的實力,要走哪裡需要跟他說?他又怎麼可能留的住?

  可即使是這樣,他依舊不想放她走。


  他似乎,早就已經習慣暗昧的有求必應。想到日後身邊沒有她,恍惚間他感覺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


  「殿下!」暗昧驚詫的抬頭,一抬頭便觸及他的眸子。暗昧心跳頓了一下,他的眼裡,是不是有挽留?

  暗昧倉惶低下頭,她不敢在看,她怕自己真的會不顧一切。


  暗昧為他辦事多年,兩人卻從未多說過話。從前,一直都是公事公辦,是那兩句命令下達之後,便不在多言。


  妘向嗣從不知道,與她相對無言,會叫他心裡那般難受。


  他既要走,他似乎也不能多說什麼。


  「生下孩子之後,你才能走。」妘向嗣起身,離去。


  走了之後,屬下也會忘了殿下。


  她想忘了他嗎?


  他不同意!


  她的孩子留在他的身邊,她還如何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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