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心病
雖然之前奶奶說過，但是我還想再問一遍，畢竟當時那種情況，也不能完全確定。
??奶奶看著我，沉聲道：“阿漓，我知道，你就隻有這一個孩子了，他的安危，你最重視，奶奶不是神醫，奶奶當初給你治病的時候，也是抱著試試的態度，能行不能行，全都是靠你強大的求生欲，可是這大人和孩子還是不同的，星澤太小，他能不能撐到最後，也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不過你放心，隻要我治，我就會用盡畢生所學，絕不隱瞞！”
??聽著奶奶的話，我沉默了，來這裏之前，我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本以為星澤會很容易的治好，沒想到奶奶也沒有萬全的把握。
??我的心中不是滋味，我抿了抿唇，艱難道：“好，我知道了…”
??此時，我已經說不出來一個字了，一顆心像是被什麽東西在擠壓撕扯一樣，疼的厲害，每呼吸一次，都讓我幾乎窒息。
??我踉蹌的往外邊走，我想一個人安靜一下，奶奶欲言又止的看著我，最終一個字也沒說。
??我走出亭子，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在樹林中，這周圍都被修繕的很好，一條石塊鋪成的小路，周圍也種著各種各樣的鮮花，一路走過，滿腔的花香讓人陶醉。
??不多時，身後就傳來腳步聲，我扭頭看過去，就看到石頭匆匆往這邊走來。
??我站在原地，疑惑道：“怎麽了？出什麽事情了嗎？”
??我看他背著一個背簍，麵色凝重，看樣子像是要去采藥。
??石頭沉聲道：“劉阿公病了，我要下山去將他背上山來看病！”
??“背上來？”
??我有些驚訝，我知道這條路不好走，周圍住戶也很稀疏，我還以為沒有人來奶奶這裏看病，沒想到竟然還有人來看病。
??“對呀，奶奶這邊其實很少有人親自來看病的，一般都是我去采藥的時候，去看望這附近的老人，他們有個什麽病痛什麽的，都會告訴我，然後我轉達給奶奶，奶奶配好藥後，我再一一送過去，但是這次劉阿公似乎很嚴重，奶奶不好下山，隻能我下去將他背上來了！”
??聽著石頭的話，我覺得有一條大路真的是太方便了，在城市的時候，任何一條路都能回到你原來的地方，可是在這裏，隻有這一條路，還那樣難走。
??我的心中很不是滋味。
??我猶豫道：“那很遠嗎？”
??“不算多遠，走路的話，個把鍾頭就到了！”
??個把鍾頭也算是路程遙遠了，我知道石頭的速度，他走的很快，按照他的速速還要個把鍾頭，真的是很遠了。
??我剛準備說話，但是石頭已經等不及要走了，“好了，不多說了，我趕緊走了！”
??“好！路上小心！”
??石頭快速的離開了，我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這樹林中才回過神兒來，我回到了房間，星澤還在睡覺，他吃了藥，又泡了藥浴又紮針，身體虛弱了不少，所以睡眠也多了許多。
??奶奶正在廚房燒飯，我抿唇上前，“奶奶，你為什麽要選擇住在這裏？以您的才學，要是在城市裏，就會有不一樣的人生！”
??奶奶醫術高超，還是精通中醫，我曾經見過很多西醫看不好的病人，在萬念俱灰的時候，被中醫治療好的。
??說起來，還是中醫更神通廣大，更深奧。
??奶奶燒著火笑道：“我這把年紀，出去能幹什麽？就算是出去了，也是混吃等死了，在這裏，我更自在，再說，我也不想回去，那個地方……”
??奶奶說著，突然就斷了話，她的眼神更是染上了幾分憂傷，我擰眉，難道奶奶有什麽難言之隱？
??我正想著，劈啪一聲柴火燒焦的聲音襲來，奶奶回過神兒，笑道：“好了，不說了，我這一輩子啊，就在這裏安享晚年了，隻是……”
??她頓了頓，猶豫的看著我，“阿漓，有件事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什麽話您說，您對我來說，就像是親人一樣，我們之間不用拘束！”
??我蹲在奶奶身邊，看著她花白的頭發，滿是皺紋的臉，每一處都是歲月的滄桑。
??奶奶認真道：“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石頭，他從跟著我一起長大，他從來都沒有出過這個大山，我怕，等我死後，石頭一個人，該怎麽辦？他該何去何從？”
??“奶奶的意思是……”
??奶奶蒼老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懇求道：“阿漓，我知道你人好心善，我想，哪天我死後，石頭能跟著你，你能給他找一個善良的女孩子，然後結婚生子，過一輩子！這樣，奶奶也瞑目了！”
??聽著奶奶的話，我的心中很是感動。
??且不說奶奶的身體狀況如何，也不說她什麽時候會離開這個世界，現在她就開始考慮石頭的未來，她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奶奶啊！
??都說父母之愛子，必將為其計深遠，奶奶的愛，又何嚐不夠偉大呢？
??我笑道：“奶奶，您放心，以後隻要有我一口吃的，就不會餓著石頭，我會把他當成親弟弟一樣對待的！”
??石頭的年歲沒有我大，當我的弟弟，也足夠了。
??奶奶開心的笑了，“好好好，那這樣，奶奶就放心了！放心了！”
??奶奶一連說了兩個放心了，整個人看上去心情十分的好。
??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奶奶這個樣子，看上去真的是很慈祥，我忍不住問道：“奶奶，那石頭的父母呢？”
??奶奶笑臉一僵，沉默了半晌，說道：“我不知道，他是我撿來的孩子，那是在二十年前，我上山去采藥，就聽到了一陣嬰兒的哭聲，然後我就找到了石頭，石頭一個人躺在籃子裏，那個時候，才不到兩個月，應該是被人遺棄的！”
??我抿唇，說不出一個字了，沒想到，石頭的命運竟然如此悲慘。
??他的親生父母，竟然將他拋棄了。
??我歎了口氣，“這個世界上，不幸的人有很多，石頭是不幸的，但是他又是非常幸運的，他遇到了您，就是他這一輩子最幸運的事情了！”
??“你說的是啊，要不是我將他抱了回來，說不定早就被山裏的野貓野狗給吃掉了……石頭也是個苦命的孩子，但是他很善良，沒有什麽心眼，這一輩子，也算是讓我的人生圓滿了，當了一回奶奶！”
??奶奶說著，將柴火塞進了火爐裏，火焰立馬就高漲了起來，劈裏啪啦的，火紅的光芒映著她的臉，溫柔慈祥的如同一個天使。
??我這一輩子，也是幸運的，我遇到了墨景琛的奶奶，對我那樣好，又遇到了這個奶奶，也是如此的好。
??我忍不住將頭放在奶奶的膝頭，奶奶楞了一下，就那樣溫柔的摸著我的腦袋，一下一下的，讓我的心沉靜又安詳。
??我們說說笑笑，做好了飯，剛準備吃飯，石頭就背著一個年過七十的大爺滿頭大汗的進了門。
??“快，放床上！”
??奶奶放下碗筷就去張羅。
??劉阿公的臉色蠟黃，身體消瘦，看上去就像是皮包骨頭，隨時都會一命嗚呼的感覺。
??他渾濁的眼睛看到奶奶，立馬悲愴一笑，“老嫂子，我這命不久矣，不用這樣麻煩的，都是石頭這孩子，心眼子實誠，非得要背我上來，你呀，還是不要救我了……”
??劉阿公說著，眼眶就濕潤了。
??奶奶坐在床邊，嗬斥道：“你這說的是什麽話？你還有命活呢，就要去死？這人不管多難，都不能放棄自己的生命啊！”
??奶奶伸手去給劉阿公把脈，劉阿公更像是個孩子嗚嗚的哭了起來。
??“我活著有什麽意思？隻有我一個人，孩子都不要我了，這麽多年，也不來家裏看我，我死了，他們也不會管我的……還不如死了呢……”
??劉阿公越說越激動，就劇烈的咳嗽了起來，一口鮮血吐了一地。
??“哎呦，快拿毛巾來！打一盆水！”
??奶奶驚呼，我和石頭趕緊去幫忙。
??劉阿公也昏迷過去了，整理好後，奶奶坐在一邊，歎息道：“他也是個苦命人啊，把孩子養大了，孩子成家立業去了城裏，再也沒有回來過，這一輩子，出過一次山，去找孩子，可是孩子連門都不讓他進，嫌他髒，嫌他是山裏人，兒媳婦更是不待見，他就在街頭睡了一晚上，孩子也沒見到，就在街頭睡了一晚上，第二天狼狽的回來，從那以後，就得了心病，一病不起！唉……”
??聽著奶奶的話，我驚呆了，世界上還有這樣狠心的人嗎？
??隨即我便苦笑起來，世上狠心之人數不勝數，有愛情裏邊的，更有親情，朋友裏邊的……
??總之，任何時候，都有心狠之人。
??慶幸的人，一生都可能遇不到一個狠心之人，不幸的人，可能遇到的都是狠心之人。
??我的人生已經一塌糊塗了，可是還是忍不住去悲憫他人的苦楚。
??我歎了口氣，苦澀一笑，“人活著，不是在享受幸福，就是在吃苦，幸福都是相同的，可是苦楚確是不同的，我想，劉阿公如果能想開，也會過的很輕鬆幸福的，隻是……他想不開！”
??一個孤苦伶仃的老人，多想要親人陪伴，兒孫繞膝啊，在這彌留之際，可能是他最大的願望了。
??對他來說，可能死，才是最好的解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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