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歸還，到時間了
一轉眼，已經是十月，而義大利也即將進入深秋的季節。
秋日闌珊，濃郁的霜紅色彩燦爛如朝霞，紅艷如錦帛，點綴在一片金黃的豐收之色里，黑天鵝城堡的葡萄園莊園已經結滿了一串串紫紅色的葡萄，那一顆顆飽滿的果實，就像是寶石那般的晶瑩剔透，令人垂涎欲滴。
黑天鵝城堡
四樓的房間內，一抹白色的嬌小身影就躺在床上，一頭烏黑的秀髮已經失去了光澤，變的乾燥枯黃，她低垂著頭，頭髮微微擋住了她的臉頰，所以並看不清她此刻的面容，她手裡拿著一台DV正研究著，手指的顫抖讓她幾乎拿不穩。
有一個年輕的女傭捧著葯走進來，對她輕聲說道，「輕素小姐，該喝葯了。」
床上的人並沒有注意到她的話，依舊看著手中的DV，就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女傭疑惑的靠近她，提高了聲音喚道，「輕素小姐？」
她突然嚇了一跳，猛地抬起頭來，大口大口的呼吸著，語言不清的道，「妮可……怎……怎麼了？」
「輕素小姐，你的臉色好難看！」妮可見到她的臉，大驚失色的叫道，「我馬上讓亞希醫生來一趟！」
「別……不用叫他了……」顏輕素伸手拉住她，胸口一片劇烈的起伏，似乎是痛的極為厲害，卻又極力的忍耐著。
「可是……」
「沒事，我沒事……我休息一下就好的……」顏輕素勉強的笑了起來，可是妮可看到她的笑容，卻是更加的擔心。
原本輕素小姐是那麼漂亮的一個人，和凝纓小姐一樣那麼美麗，可是卻因為無情的病魔奪去了她的美麗和健康，以前的臉頰雖然蒼白一片，卻也是極為動人的，但現在卻已經是布上了點點小小的紅斑，就像是感染了什麼細菌一樣，看的讓人十分揪心。
自從大少將她在四個月前從洛城帶回了城堡，她就一直負責照顧輕素小姐，當時她得知zero少主去世和凝纓小姐離開的消息，都是十分痛苦的，也曾經埋怨過大少和輕素小姐，但是留在輕素小姐身邊照顧她之後，才發現原來輕素小姐是那麼可憐的一個人，也難怪凝纓小姐會選擇退出，自己一個人離開了。
顏輕素毫不在意妮可打量著自己皮膚上的斑點，艱難的笑了笑，說，「妮可，幫我一個忙好嗎？」
妮可有些於心不忍的紅了眼睛，重重的點頭，「輕素小姐你儘管吩咐，妮可一定會儘力幫你去做的。」
「謝謝你……」顏輕素由衷的感謝她。
妮可搖了搖頭，急忙說道，「輕素小姐千萬別這麼說，這是妮可該做的，只要輕素小姐能開心，好好的活著，對大家來說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顏輕素輕輕的笑了，失去了光亮的眼中，忽然化開了一抹傷痕，淡淡的說道，「如果我一直活著……那怎麼好呢……還有人也要得到幸福的啊……」
「輕素小姐？」妮可疑惑的看她，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妮可，以後你遇到了自己的幸福，也要好好的把握，總不能一輩子留在城堡里孤老終生啊。」輕素輕輕的撫摸她柔軟的頭髮，這個孩子，跟她差不了幾歲，她對她的印象一直都是一個聽話乖巧的好孩子，也經常會因為粗心而惹得外公他們生氣，但是她卻是比其她的傭人都幸運多了，因為……跟過那個她，所以，總會有特別的待遇。
而她……現在不知道過的怎麼樣了……會不會因為想念一個人，而睡不著吃不好呢？
該是時候了……是時候將他還給她了……
半年的期限，已經快到了啊……
顏輕素抬手撫摸著自己臉上的紅斑，雖然不是特別的明顯，但是在光影之中，還是會顯得特別的驚悚，她已經連鏡子都不敢照了，就怕看到自己的模樣，受不了。
「妮可，你拿著這個DV，幫我用那個三腳架架在旁邊，對著我錄視頻，好？」
顏輕素指著旁邊的DV，對妮可說道。
妮可點點頭，拿起DV和三腳架擺弄了一會，將鏡頭對上了靠在床頭的顏輕素，看著她出現在鏡頭裡，才笑道，「可以了，輕素小姐。」
「謝謝……」顏輕素點頭，艱難的看向架在旁邊的DV，唇邊緩緩地揚起了一抹笑容……
宛如三月Chun風，輕拂而過。
很快，她就可以解脫，讓她回來了呢……
窗外的一大片楓葉，如火般灼灼燃燒，宛如紅霞般絢爛，就像是生命中即將燃燒完的火花那般……即將沉入黑夜。
楓葉緩緩地划落，被秋風吹向了經過林蔭大道的一個高大身影上。
他抬手接住楓葉，枯黃的葉子帶著秋天的蕭瑟味道，從他的指尖化開。
微微抬眸，他深邃如海的藍黑色眼眸幽幽地化開一股落寞的神情，就像是透過這一片絢爛如火的紅楓，看到了某個遠在天邊的絕美身影。
靜默片刻，他才緩緩地收回了思緒，整理了一下失落的情緒，邁步走進敞開的豪華大門。
兩邊的傭人和保鏢都彎腰行禮，他頷首回應，徑自沿著繁複昂貴的複式地毯走向電梯，直達四樓的房間。
打開門，他看到裡面正陷入一片安靜之中，一股不安瞬間包圍了他，他請皺眉頭，低啞的開口喚道，「輕素？」
裡面沒有人響應，他以為她出了什麼事，急忙大步走了進去，但在看到露台里她的背影時，他又鬆了一口氣。
「輕素，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他走到她後面，彎腰看向她。
顏輕素輕揚唇瓣，聲音嘶啞而低緩，「我想看看這最後的景色，也許……以後都看不到了呢……」
緋墨爵眉頭深皺，卻是沒有說什麼。
她的病情已經無法再堅持多久了，現在真的是已經進入了倒數的最後時間，他看著她的臉一天天的被紅斑給感染，幾近透明，青紅色的血管幾乎都能看到，而她的臉頰已經瘦的失去了以往的美麗，眼眶深深的凹了下去。
她明明才二十齣頭，卻已經失去了二十歲的女孩該有的青Chun，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緋墨爵將手中的楓葉放在她的手心裡，溫柔說道，「別想那麼多，你看，這些美麗的東西，會一直陪伴著你的。」
顏輕素看著手中的楓葉，眼裡浮現起一抹暖暖的笑容。
「嫻在嗎？我突然想她了，要不讓她回來陪我聊聊吧？」她抬起頭，期待的看著他。
緋墨爵握緊了她的手，眸光凝著幾許憐惜和疼愛，柔聲答道，「嗯，我等會就讓她回來城堡，順便叫上你爸媽，我們一起吃晚飯。」
今天的晚餐，顏輕素難得離開了房間，到了一樓的飯廳和大家一塊吃飯。
飯桌上，顏曼和顏溫禹都心痛的看著自己病入膏亡的女兒，根本就吃不好，而老太爺他們也是擔憂的看著她，一餐飯，勉強的撐著笑容吃下來，吃到最後，卻也難免有心痛和淚水。
即使顏輕素努力的想要和他們多說一些話，卻也是有氣無力，說一多話，就會呼吸不上來，所以大多時候，她都是努力的笑著，聽著他們說話。
緋墨爵一直很貼心的照顧著她，自己吃的不多，這幾個月來，為了她的病情，和公司的事情，他已經比之前瘦了很多，整個人都憔悴了幾分。
後來，緋嫻離去之前，顏輕素單獨和她相處了十幾分鐘，他們並不知道她們說了什麼，而緋墨爵單獨在書房裡處理著公事，也沒有及時去顏輕素的房裡。
窗外，夜色輕撩，秋色正濃。
顏輕素正低頭努力的寫著什麼，然後緩緩地揚起臉，看向外面濃郁的夜色。
真是美麗啊，這樣美麗的夜晚，她真的很喜歡啊……
在這片迷離的夜晚，她感覺周圍清香的空氣變的稀薄了起來，眼前似乎有黑暗正緩緩地席捲她，可是她努力的睜大眼睛，一下又一下，拚命的呼吸著賴以生存的空氣。
身後忽然有一陣腳步聲在靠近，她沒有回頭，卻是知道是誰。
預感到即將要失去的一切，她心臟的痛，越來越難以承受。
顏輕素艱難的抬起手，帶著一絲的恐慌，抓緊了身後的大手，哽咽的道，「爵……我希望……你能幸福……」
身後的男人順勢從背後抱緊了她，並沒有注意到她的不正常，只是靜靜地抱著她，良久后，才緩聲說道，「我也希望你能幸福。」
「我很幸福……」顏輕素微微閉上眼眸，淚水忽然就從眼角滑落，晶瑩如鑽，輕聲的呢喃重複，「我很幸福……」
很幸福，因為在最後的時光里，有你陪伴著。
無論未來如何，我都希望你和她能幸福……
「去找她吧……爵……找姐姐吧……」她喉嚨發哽，呼吸薄弱，卻依舊是鍥而不捨的說著，像是要用生命里最後的力氣，宣告最後的遺言。
緋墨爵身子微震，似乎是感受到了她此刻心跳和呼吸的變化，下一刻，劇痛如潮水般席捲了他，讓他更加痛苦的收緊了她的纖細身子。
「找姐姐……將她帶回來……幸福的……在一起啊……」
「……」
「爵……無論我在哪，我都會祝福你和姐姐的……」顏輕素的氣息越來越虛弱，全身的力氣正一點點的在消失，就連握著他的手，也慢慢的往下滑落。
淚水不斷的從眼角淌下，她的聲音變的越來越輕，輕到就好像是從夜風裡吹過的空氣……
「你們……一定要幸福啊……」
緋墨爵的眼眶，早已經被一片滾燙的濕意給渲染，沉痛而愧疚，深邃一片。
好累，好累……她熬了太久，太久……到這一刻，終於可以從病痛中解脫，終於可以把爵還給姐姐了……
雖然還想看著姐姐回來，看著爵和姐姐幸福的一刻，可是……已經無法再等到那一刻了呢……
腦海一閃而過的畫面中，有他，也有她，還有今天他帶回給她的那一片枯萎的楓葉。
真美啊，無論是他和她，還是一片紅楓……
夠了，已經夠了。
她笑了，輕輕的笑著，伴隨著最後一滴晶瑩的淚水，所有的話語，也在空氣中消散而去。
她握著他的手，終於在淚水滑落的最後一刻，掉落在了半空之中，失去了最後一絲的力氣……
緋墨爵全身一震，所有的呼吸，就像是在她的手滑落的那一瞬間被扼住了一般，凝滯了，停止了。
房間里，微風帶著著一抹淡淡的楓葉香氣，從耳邊輕拂而過。
他好像聽到讓她內心的話語，安詳又滿足的話語。
他的背，就好像一下子垮了下來，沉重無比，無法控制的輕顫了起來。
喉嚨滾燙如火，他艱澀的咽了咽，顫抖著雙手，輕輕地撫摸她失去了美麗的臉龐。
眸底一片朦朧如霧，他眸色泛紅，驚痛的看著她安詳的容顏，就算是緊緊的闔上了眼眸，呼吸也已經停止，可是她的唇角卻還是凝著淡淡的溫柔笑容，眉梢也安詳的舒展著。
在一片壓抑而安靜的死亡氣息之中，他緩緩地俯身，唇瓣帶著一抹哆嗦，吻上了她紅斑點點的額頭。
一滴晶瑩的熱淚，無法控制的從他幽藍濃郁的眼中悄然滑落，消失在了離別和死亡的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