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誅心
「娘子,你怎麼來了?」
聽到太監尖著嗓子稟報,南慕辰從如山的奏摺堆中抬起頭來,雙眼發花地揉了揉眼睛。
淡金色的宮緞素絹繡花長袍,外罩著同色的半透明煙羅紗衣,手挽碧霞羅牡丹薄霧紗,風髻霧鬢,斜插一隻珍珠點翠金步搖,雙側流蘇垂肩。今日的蘇沐沐少了當日的一份靈動,多了一份雍容端莊。
多日奔波於朝堂與御書房之間的南慕辰,這才想起自大婚慶典后,已有整整三日未曾見過娘子。
「哀家想你了,所以過來看看。」
嘴裡說著想,手上卻推開南慕辰伸向纖腰的大手。
「為夫也甚是想念娘子。」
知道蘇沐沐被冷落了幾日,心裡多少有些不悅,南慕辰旁若無人地粘住蘇沐沐,親了又親。
推又推不走年糕一般的南慕辰,蘇沐沐只好隨他去。
「為何哀家遍尋不到常公公?」
從來都是在影視劇里看熱鬧,如今自己親自在皇宮裡過了一把癮。貴為皇后,每日里使奴喚俾,綾羅綢緞,山珍海味倒是新鮮得很,只是一條不大順意。蘇沐沐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獨立寢宮,可南慕辰始終不肯答應。
這幾日趁著南慕辰剛剛登基,諸事不穩每天忙碌超常,蘇沐沐特意在皇宮各處遊走,挑來選去看中了位於養心殿正東側的一處宮殿。
不喜匾額上的名頭,蘇沐沐想要另換,問起這事該由誰負責,身旁陪侍的太監回說,是由宮內總管常公公負責。蘇沐沐派人找遍了宮內各處,愣是連常公公的影都沒找見,正好也有些想念南慕辰,遂移駕御書房來問南慕辰。
「你問他做什麼?」
南慕辰低頭湊到蘇沐沐的領口,嗅了嗅醉人的梨花香。門口站崗的太監仰頭望天,雜家什麼也沒看見。
「哀家挑了一處宮殿選做休憩之所,想把匾額換了,卻怎麼也找不到常公公,正好現在見了夫君,所以問問。」
聞聽蘇沐沐要另找他處居住,南慕辰桃花眼上挑,張口在蘇沐沐的脖頸處咬了一口。
蘇沐沐哎呦一聲驚呼。「你幹嘛咬哀家?」
自從進了宮,蘇沐沐為了過足癮,每日都要把哀家掛在嘴邊,粉嫩地小臉搭配上字正腔圓地老道音色,聽得南慕辰頻頻憋笑。
「你幹嘛要搬家?」
莫名其妙,蘇沐沐揉了揉被咬痛的脖子。
「誰要搬家了?不過是給哀家找一塊屬於自己的地兒,你不想給也就算了,還咬人家,簡直豈有此理!」
把懷中人兒抱起來到御書案前坐下。
被南慕辰放在膝上的蘇沐沐,注意力瞬間被吸引到了一道打開的奏摺上。
「南慕澤死了?」
一目十行地看過奏摺,蘇沐沐驚詫地轉頭質問。
「南慕澤正值壯年,身體向來硬朗,就算受此打擊,也不至於一病不起一命嗚呼。南慕辰,不會是……」
忽然聯想到失蹤的常公公,蘇沐沐不禁後背發涼。
「俗話說黃泉路上無老少,就算是皇族中人亦難逃脫,常公公終究陪伴南慕澤多年,朕已然派他去看守澤帝陵園,也算是盡了主僕一場的緣分。」
身強體壯的南慕澤忽然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不敢再去想被打入冷宮的徐太後下場,蘇沐沐恐慌地從南慕辰膝頭站起。
「南慕辰,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但我從未想過要傷害任何人,何況是你的哥哥……」
女人的腦子到底是何構造?至高的權利下哪裡來的骨肉親情,如今朕冒死奪回帝位,只為護你周全,你蘇沐沐不感激也就罷了,竟然還來指責於朕,真是不可理喻。
「朕已與你說得很是清楚,若你不滿朕之所為,大可以離了朕,去找護送你回了南祁依然不舍離去的凌郎。」
這個男人簡直不可理喻,如何又提到跟了百里羽書一同護送自己安全進宮的凌墨寒。
「我若真去找你可捨得?」
反正皇宮裡也沒什麼稀奇,若不為你南慕辰,誰肯在這金絲籠里呆著。賭氣轉身便走,你不講理我也不講。
「哼,等你能出得了這皇宮再說。」
卑鄙小人!看來是上賊船容易下賊船難,不過,既然我蘇沐沐想做就沒有辦不到的事。
「皇上,瑞王南慕霖求見。」
見有太監稟報,蘇沐沐凝眉看向御書案前的南慕辰。
「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南慕霖進到御書房門前雙膝跪倒,憔悴模樣令蘇沐沐倍感詫異。曾經的狂妄自大全然不見,只餘下一副行屍走肉般的軀殼。
誅人誅心,南慕霖這鮮活地實例更令蘇沐沐膽寒。
「南慕霖你有何事要見朕?」
站在一旁看著眼前的一切,蘇沐沐有那麼一瞬幾乎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從前一心一意想要與南慕辰守在一處的心,似乎也被一道道血淋淋地事實劃出了裂痕。
「臣南慕霖叩謝皇上不殺之恩。」
長時間的沉默,南慕辰連眼皮都不抬,繼續批閱手中奏摺。
地上的南慕霖保持著跪地叩首的姿勢紋絲不動。
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進退維谷的蘇沐沐知道,南慕辰這是在以此向她施壓,心裡極為抗拒的想要離開,雙腿卻如灌了鉛一般無法挪動半分。
「瑞王爺這是哪裡的話,快快請起。」
笑得陰險心思狠辣,南慕辰手掣御筆向蘇沐沐道。
「百里皇后,快扶瑞王爺平身。」
蘇沐沐不好卷了南慕辰的面子,上前欲扶南慕霖起身,嚇得南慕霖就地向後跪爬幾步,口中連連說道。
「罪臣豈敢勞煩娘娘大駕……」
料想南慕霖也不會真的讓自己來扶,蘇沐沐見此情景並未堅持。
南慕辰閑話家常似的隨口問了句。
「瑞王爺今日可有去見徐太后?」
將將起身的南慕霖聞言咕咚一聲重又跪倒在地,渾身簌簌抖動,幾乎痛哭失聲。
「皇上,臣知道錯了,求皇上饒了微臣!」
咚咚咚磕頭如搗蒜,直磕到額上見血。
南慕辰彷彿並未瞧見,仍笑眯眯地說道。
「瑞王爺可有問過徐太后,雷雨交加之夜,可否見過那懸在樑上的三尺白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