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誇耀

  莫東旭離開了客廳，偌大的客廳里就剩下蘇流暖和莫家的幾個人對峙。


  莫奶奶雖然不喜歡蘇流暖，但畢竟有大家風度在身上，不會借著孫子離開的時機，就對蘇流暖怎麼樣。她被劉瑤晶攙著，大大方方坐在沙發上，向站在一旁的蘇流暖一點頭，「你也坐下吧。」


  蘇流暖微微咬了一下嘴唇，在旁邊的沙發上落了座。


  她們既然坐下，房間里其他人也跟著坐下來。莫奶奶旁邊坐的是劉瑤晶，緊挨著，彷彿是十分親昵的關係。再旁邊是莫東旭的大伯母劉靜芳，還有他的伯父莫創海。


  氣氛一時有些膠著，老太太不發話，就只好乾坐著。眼看著過去了十幾分鐘，劉瑤晶忍不住開口說：「都過去這麼半天了，也不知道莫哥哥和爺爺在說什麼。」


  蘇流暖心裡也捏著一把汗，望著空蕩蕩的樓梯，不知莫東旭什麼時候可以下來。她的手心慢慢也出了一層冷汗，倒不由得想起剛才來，他在手上用力攥緊的那一下，讓她都有些疼，卻又無比安心。


  他說讓她等他，讓她別怕。


  那麼她就不怕。


  這期間，莫奶奶幾次若有若無地故意觀察她，目光和她對上，她就淺淺一笑。既不失作為晚輩的禮貌，又不會顯得諂媚。


  莫奶奶心裡倒是有些好奇，這個女孩子膽子不小，在她這個老人家面前半點都不顯慌亂。雖然出身差了些，但這份氣度卻是難得。


  正這樣想著，一旁的劉靜芳突然開口問劉瑤晶：「晶晶，最近工作怎麼樣？有沒有給你莫哥哥添麻煩啊？」


  劉瑤晶正是劉靜芳的侄女，兩個人關係算不上親密，但一旦來了莫家，她們立刻成了一家人，顯出別樣的親切來。


  劉瑤晶微笑著，口氣里稍微帶著點嬌嗔，說：「姑姑這是哪裡的話？我就那麼像能給莫哥哥拖後腿的嗎？我一直很努力工作的。」說到「拖後腿」三個字，故意向蘇流暖看了一眼，那個挑釁的意思不言自明。


  蘇流暖是對她沒有半點意味，她挑釁也好陷害也好，反正蘇流暖明白，莫東旭心裡根本沒有這個女人，所以連計較都不屑。


  可正是這份不屑與淡然激怒了劉瑤晶，她咬咬牙，又說：「姑姑，你說有些女人，怎麼能那麼不要臉，明知道自己拖了莫哥哥的後腿，卻還若無其事地賴在他的身邊！」


  劉靜芳當然知道侄女這是說誰，但是老太太不發話，她也不好過多的評價，於是仍舊把話題牽引到劉瑤晶的身上，又問：「只說工作努力可不行，要拿出成績來的。最近的採訪稿子寫的怎麼樣？」


  一提到工作，劉瑤晶馬上說：「最近有一篇在軍區獲了獎，莫哥哥也知道的，他還當面誇了我的。」


  這事情的確有，但莫東旭不過走一個過場，不得已為之罷了。


  劉靜芳卻故意誇張地說：「又得獎了，了不得啊！」


  劉瑤晶低頭微笑著說：「也算不上什麼。我既然去了部隊，而且還在莫哥哥的手下，就不能讓他丟臉啊！我得努力，也算是為他爭光了。」


  蘇流暖聽在耳朵里，只覺得十分可笑。劉瑤晶以為自己和莫東旭什麼關係呢？她做得好與不好，都是她自己的事，莫東旭根本不會在乎好嗎？


  一旁的莫創海也聽得不順耳，打斷她們姑侄的談話，沉聲說：「好啦，身為軍人，就該盡忠職守。什麼得獎不得獎，都是小事情，也值得拿出來說？」


  莫創海一直不喜歡劉瑤晶，覺得這女孩子雖然嘴甜，但是眼睛里有種讓人厭惡的功利。她做的每件事都好像是有目的的，讓人覺得她根本是在算計，格外不舒服。


  劉靜芳和丈夫關係不好，當即反駁說：「你這是什麼意思？孩子有了出息，難道不該鼓勵鼓勵，你這樣潑冷水？」


  「什麼孩子？都是快三十歲的人了，還孩子！」


  「在長輩的心裡，這些晚輩永遠都是孩子！這個道理你難道不懂嗎？」


  眼看著兩人快要吵起來，莫奶奶沉聲說：「都給我少說兩句，當著外人呢，你們做長輩的也不嫌丟臉！」


  兩人頓時噤聲。


  而蘇流暖與劉瑤晶互相對視一眼，那目光里分明都寫著一樣的東西：你才是外人。


  劉靜芳看婆婆生氣，馬上賠笑說：「媽你別生氣，我和創海這麼多年都這樣……」話題一轉，又說起自己的侄女來，「晶晶這孩子，這幾年確實是出息了，我們都想不到呢。」


  劉瑤晶當初要進部隊，劉家的人都是不同意的。她這樣的千金大小姐，怎麼受得了部隊里的苦？但她真的進去了，倒也十分努力。她是個要強的脾氣，處處不肯落在別人後面。所以這麼年輕就成了中校，除了家裡出力，她自己也算是實至名歸。


  莫奶奶對於小輩們的婚事，本來不怎麼干涉，所以以前也沒想撮合劉瑤晶和莫東旭，但現在，看到蘇流暖這樣拖累自己的孫子，一些想法不知不覺也在腦子裡形成。她偏頭看了看劉瑤晶，覺得這女孩的確是不錯。


  模樣也就不說了，他們老輩人不是特別看重這個，但劉瑤晶確實也當得起「漂亮」兩個字。而軍銜呢，雖然和莫東旭不能比，但比蘇流暖這個和部隊根本不沾邊的人強了不知道多少倍。說到家世，那劉家和莫家也算是知根知底，劉靜芳又是莫家的媳婦，而蘇流暖呢？之前都不知道她父母是什麼人，只覺得是個孤兒一樣的女孩。現在她媽媽突然冒出來了，卻還是個有傳染病的……


  這麼一比較，莫奶奶看向劉瑤晶的眼睛里就有了點不同。


  劉瑤晶很會察言觀色，被莫奶奶這麼一看，馬上低下頭小聲說：「奶奶這是幹什麼，那樣看著人家。」


  莫奶奶有點喜歡她這樣的小女兒態，忍不住笑著說：「這孩子，都多大的人了，還真么害羞。奶奶又不是沒看過你，現在看一看還要低頭。」


  感覺到了老太太態度的不同，劉靜芳馬上說：「女孩子嘛，沒談過男朋友，臉皮當然薄，比不上那些經驗豐富的。」


  蘇流暖曾經和杜宸希談過戀愛，這個莫家人都是知道的，也曾經是莫家人排斥她的原因之一。現在劉靜芳意有所指，顯然又把莫奶奶心裡的不痛快給勾了出來。


  蘇流暖這個小女人，看上去文文靜靜的，可居然還和自己的孫女婿有過關係，這讓老太太十分不舒服。相比之下，劉瑤晶這麼多年一直喜歡著莫東旭，的確比蘇流暖在各方面都好了太多。


  莫奶奶冷哼一聲，說：「晶晶當然是個好姑娘，難得她這麼看重東旭，只可惜那個傻孩子沒眼光，偏喜歡些來路不明麻煩不斷的女人！」


  這話的口氣已經非常重了，劉瑤晶明白自己得到了老太太的支持，頓時笑著說：「奶奶別這樣說了，莫哥哥他現在也是一時糊塗。」


  莫奶奶伸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慈愛地說：「那孩子的確是糊塗。不過他爺爺可不糊塗，肯定不會讓他一直錯下去的。你放心，等會他們從書房裡出來，我就告訴東旭，到底誰才是最適合他的人。」


  劉瑤晶嘴角帶著一絲笑容，彷彿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他們都以為書房裡，莫爺爺肯定在訓斥莫東旭，罵著他要他離開蘇流暖。然而事實，根本不是他們想象的那個樣子。


  書房裡的莫爺爺戴著老花鏡，幾乎是貪婪地看著一本日記。


  這日記正是莫爺爺過世的兒子莫世海，也就是莫東旭父親的遺作。上面清晰地記載了這麼多年來他軍旅生涯里的不少事情，莫東旭把其中幾頁翻開給爺爺看，老人家讀完，當時就把淚水充滿了眼眶。


  他顫抖著問道：「這……這真是你爸爸的日記？」


  莫東旭點頭說：「爸爸親手交給我的，再說，他的字跡您難道還不認識嗎？」


  兒子的字跡，老人家一輩子都不會不認識。只是這日記上的信息量實在太大，讓耄耋之年的老人一時無法接受。


  原來，蘇流暖……才是他莫家真正的孫女！而蘇流暖的母親，也根本不叫蘇麗珍，她叫李麗珍，正是眼前這個孫子的……親生媽媽。


  他其實已經把日記看得明白，卻還多問了一句：「東旭，你不是為了讓我接受蘇流暖，故意弄出這些來吧？」


  莫東旭知道爺爺不是真的懷疑，所以笑著搖了搖頭，「爺爺，這種事想要確認很容易，去做個DNA測驗就好了，再說了，爸爸的字跡你難道不認得嗎？我又何必說謊？」


  老人家定定地望著日記本，那上面確確實實是已故小兒子的字跡，且這筆記本上歲月的痕迹並不是隨便偽造出來的。更何況，以東旭這孩子，根本不可能拿自己的身份做文章。這才徹底相信，然後很沉重地低下頭說：「東旭，好孩子，這些年來，要你一直守著這個秘密，真是委屈你了。」然後又關切地問：「那……暖暖的媽媽，哦……我是說你的媽媽，她到底生的什麼病，現在怎麼樣了？」


  莫東旭不答反問：「劉瑤晶怎麼說的？」


  莫爺爺嘆息說：「她來告訴我們，你利用職務之便為岳母請來了無數的專家。而你的岳母，得的是不好的傳染病，說不定暖暖也有。」


  「純粹胡說！」


  「哎，先別生氣這個了。」老人家嘆息說，「現在李麗珍到底怎麼樣了啊？」


  莫東旭沉聲說：「爺爺放心，她之前是有腦瘤，現在接受了手術，非常成功，休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莫爺爺點了點頭，說：「這就好。」


  莫東旭惦記著外面的蘇流暖，而莫爺爺卻更在意手上那本日記，一時正了正那副老花鏡，又仔細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