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夕顏
等洛夕一走,惠貴妃挺直的後背塌了下來,她雙手護住隆起的肚子,眉頭緊鎖,雙眸裏閃過一抹憂色,她今天的話,似乎多了些,洛夕剛走的時候,看了眼她的肚子,她那是什麽意思?
滄瀾過,太子府,連天焱正陪著太子妃在花園裏散步,突然接到皇上的口諭,命他即刻入宮。
皇宮之中,大殿之上,連奇端坐在龍椅,後背隱現佝僂,他蒼老了許多,明明才四十五歲的年紀,此刻卻猶如六十的老頭,兩邊的鬢發長出絲絲白發,眉間因為常皺眉,形成了川字的皺紋,雙眸也沒有從前那般威色,整張臉也垮了下來。
“父皇,你怎麽了”?連天焱行禮之後,來到連奇麵前,當他看到連奇的狀態時,也吃了一驚,不過才五六日不見父皇,怎麽父皇竟變得如此蒼老?
連奇動動嘴,想說什麽,可最後出口的卻是一聲歎息,幽幽的道:“這幾日,朕,總是夢到她,夢到她來報仇,來殺朕,也夢到了他,他總是看著朕,什麽也不做,什麽也不說,就這麽看著朕,看的朕心裏發毛,問他什麽也不說……”。
連天焱深吸一口氣,看向連奇勸慰道:“父皇,別想那麽多,不過是夢而已,當不得真”。
“你懂什麽”?忽然,連奇發狠般的喝道,原本黯然的雙眸瞬間露出一抹厲色,瞪得圓圓的,整張臉有些猙獰。
連天焱頓時愣在那,連奇似乎意識到自己的異常,不禁雙眼有些閃爍,將目光移向別處,眯起來緩緩說道:“朕以為,這,也許是個先兆,恐怕,朕最怕的事情要不了多久就會到來了”。
“父皇.……”,連天焱輕聲喚道,卻被連奇抬手打斷,“從金熙傳來的消息,朕都已經知道了,金靈宮,重現江湖了,對吧”?
連天焱明顯身形一僵,怒了努嘴,最終還是沒有說話,金靈宮重現江湖這件事,他費了不少力才封住消息,不讓這消息流入皇宮,沒想到,父皇還是知道了。
連奇見兒子不說話,就知道這是真的,不禁夠了夠嘴角,自嘲的一笑,使得臉上的皺紋更深,“看來,朕真的是老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的消息,而朕,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咳咳咳.……”。
“父皇.……”,連奇猛地咳嗽起來,連天焱一把扶住他,不停地為他順後背。
連奇再是疼愛這個兒子,可他畢竟現在還是皇帝,他的權勢,他的威嚴,是絕不允許任何人無視的,而這個他最疼愛的兒子,竟然瞞著他那麽多的事情,若非他這幾天總是做夢,心裏煩躁不安,調來暗衛詢問,恐怕到他死了,都不知道,金靈宮重現江湖了。
這對他,絕對是個打擊。
“父皇,孩兒也是為了您著想啊,孩兒知道您為當年的事情懊悔,但,已經物是人非,孩兒希望父皇每一天都能活的舒心,而不是一直活在懊悔與內疚之中”。
連奇好不容易穩住咳嗽,抬起頭看向連天焱,那眉眼間頗有幾分他年輕時的模樣,可也有別人的影子,他雙眸閃過一抹戾氣,猛地抬起手,一把揮向那張臉,“啪……”,清脆的巴掌聲回蕩在大殿的上空,久久才散去。
此時,殿內隻有父子二人,連天焱捂住被打得左臉,滿臉的震驚之色,要知道,從小到大,父皇再嚴厲,卻從未動過他一個手指頭,他自己也很努力,並沒有因為是皇後所生便驕橫跋扈,所以,在他成人禮的那天,被封為太子。
他自認為這一切都是憑著自己的本事得來的,沒有什麽能難得到他,可如今,竟因為這麽一件事,父皇便動手打了他,這讓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
“父皇,孩兒認為沒有做錯”,撲通一聲,連天焱跪在連奇的腳下,語氣中帶著一抹倔強,“當年,您因為一念之差,使得王叔與他的妻兒葬身火海,可這麽多年過去了,就算是鐵人,像父皇這般懺悔,也該化了,孩兒以為,父皇應已國家大事為己任,莫要在想當年往事,就算真有人來尋仇,孩兒也會保護好父皇,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父皇一根頭發,父皇已經三日未上朝了,滄瀾不可一日無君,還請父皇能保重好龍體,造福滄瀾”。
連天焱一口氣說了那麽多話,微微垂著頭,等著連奇說話,可連奇早已收起猙獰的麵孔,整張臉再次垮了下來,他低著頭看向自己的兒子,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心裏更是泛起苦水,苦的他五髒六腑都難受。
一個謊言,能騙得了人幾年?
可他編織的這個謊言,卻足足騙了他的兒子二十五年,就連那個曾經與他琴瑟和鳴,纏綿悱惻,愛意連連的女子,不也編織了一張謊言的網子,罩了她的兒子二十五年嗎?
可笑的是,如今,他的兒子,竟然用他編織的謊言,來堵他的嘴?
他沒有在說什麽,隻是讓連天焱離開了,而他,則起身擺駕去了皇後的宮殿,夕顏殿。
原來的皇後宮殿是朝鳳殿,夕顏殿,這個名字是皇後自己取的,顧名思義,是一種花的名字,名叫葫蘆花,又叫牽牛花,黃昏盛開,翌朝凋謝,悄然含英,闃然零落,隻有薄命的女子,才會用這個詞來形容。
當年,皇後要改朝鳳殿的名字,他沒有反對,因為在他的心中,對皇後隻有深深地愧疚。
皇後當年是禮部侍郎的千金柳清蓮,嫡女出身,那時,他還是個閑散的王爺,一次偶然的機會,在老太傅的壽宴上,他一眼便對柳清蓮一見鍾情,她清麗絕俗,雅淡溫宛,容貌更是鮮豔妍媚,讓人移不開目光,同去的千金小姐裏,就屬她最為獨特,柔媚姣俏,卻又不失清新可人兒。
他朝著她走過去,眼看著她的小臉兒漸漸變得通紅一片,像是沾了露水的桃子,更加讓他怦然心動,他雖是個閑散王爺,但不是沒有野心的王爺,同一年,皇上封了太子,其餘的皇子們都給了封地,封了王爺,為的就是不讓他們這些皇子們有什麽多餘的心思。
其他的人,乖乖地去了封地,而他卻沒有走,留在了京都的王府。
別看他沒有去封地,卻暗中派人在封地秘密籌措,隻等皇帝駕崩,他便開始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