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七
沈知寒一怔, 竟一時無言。
在他的記憶中,方棄羽一向都是個克己守禮的翩翩君子,與其相處從未令他有過任何不適感。可今日不知怎的,沈知寒竟覺得有些不敢直視他的雙眼。
後者立即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異樣, 眉頭微蹙,關切道:“清昀,你怎樣了?”
沈知寒下意識搖了搖頭, 轉移話題道:“對了, 我並未告知任何人自己要去何處,棄羽是如何找到我的?”
方棄羽聞言,如畫麵容上卻劃過了一絲狡黠之色。他素手一抬,青光閃動間竟化出了一座巴掌大的法陣。
沈知寒滿臉驚奇地見他從袖中掏出二人平日傳信的箋紙,又在法陣之中輕輕一掃, 清輝居然化作一隻淺青色的蝴蝶,飄搖著落在了自己肩頭!
後者滿麵驚奇地將肩頭碧蝶取下,隨即恍然道:“我記得經樓有書記載, 覓蹤陣可根據目標的氣息為尋人者提供指引,莫非……”
“清昀好眼力,”方棄羽含笑頷首, “此陣正是覓蹤陣。”
“棄羽當真陣法奇才, ”沈知寒奇道, “覓蹤陣據載極難掌握, 已在世間消失數千年, 你竟能如此精通!”
他雙眸本清澈溫柔, 興奮時更仿若含著極為璀璨的寒星,令人幾乎移不開雙眼。
方棄羽下意識望過來,神色間卻驟然有些怔忪。
麵上常年含著溫雅笑意的青衣人鮮少露出這樣的表情,沈知寒心中立即湧上了些怪異的感覺,秀麗的眉一蹙:“棄羽,你怎麽了?”
“無礙——”
對方隻失神了一瞬,聞言立即恢複了往日笑意,竟分毫怔忡的痕跡都沒留下:“隻是方某雖然成功尋到了好友,卻不知清昀你來取大地之精是為何故?”
這下輪到沈知寒猶豫了:“這……一些私事罷了。”
“哦?”
方棄羽見他不想多說,便不再追問,隻笑吟吟道:“那好友接下來有何打算?”
沈知寒輕歎一聲:“我也不知,棄羽去哪,便將我帶去哪吧。”
前者一愣,隨即麵上笑意更甚:“好。”
見方棄羽一路都心情不錯的樣子,沈知寒還真的沒想到青鳥的目的地竟然是經緯學宮。他才在路上收好了承著大地之精的靈蘭花,一轉頭,卻望見了留香幾乎遮蔽天日的花枝。
青鳥還未落地,白樹就驟然在沈知寒腦海之中一聲吼:“來的好啊!木之精就在小桂仙手裏呀!”
“也就你這種與天地同壽的人才會叫留香前輩小桂仙吧……”
沈知寒有些無語:“不過你知道木之精在哪怎麽不早告訴我?剩下的五行之精,除了火元素,其他的在哪你都有頭緒嗎?”
白樹猶豫了一下:“我本體之中所記之事太過龐雜,這幾千年又隻顧著維護世界屏障,還要再捋一捋才能探明。”
沈知寒聞言一歎:“那你可要再快一些了,我可不想再被你坑一次。”
說話間,青鳥已然扇動者巨大的羽翼落了地,狂風卷起一片金桂花香,沈知寒隻覺精神一震,全身疲憊一掃而空。
抬眸望去,隻見蒼翠掩映間,一嫋黃衣憑空而現。
二人翻身落地,便見留香蓮步輕移,款款而來。
“前輩?”沈知寒見對方眸光有些奇異地鎖定著自己,秀眉幾不可見地蹙了蹙。
留香素手一扶鬢邊步搖,笑吟吟道:“遠遠就聽見青鸞長鳴,沒想到小棄羽還帶了個寶貝回來。”
沈知寒:“……”
方棄羽:“……”
“前輩……莫要取笑。”
方棄羽有些不自在,抬袖掩唇輕咳了一聲,隨即轉向沈知寒,眸光卻也不敢落在他身上,輕聲道:“清昀還住在從前的小院麽?”
沈知寒也尷尬得很,忙點了點頭:“不必麻煩好友,我晚些時候自行前往便可。”
“如、如此甚好……”方棄羽又咳了咳,“在下還有些雜務,待晚些時候再與好友相談。”
話音未落,方棄羽便轉了身向天下清行去,不知為何,連步伐間的韻律都無序了許多。
沈知寒微微蹙著眉,耳邊卻已然響起了留香的輕柔嗓音:“是不是覺得很奇怪?”
他下意識點了點頭,後者又道:“這些日子,這孩子做了些事情。”
“什麽事情?”
沈知寒聞言轉頭,便見留香麵上笑意不知何時竟全然退散了。
女子抬手扶了扶步搖,隨即雲淡風輕似的一轉身,領頭向不遠處的古時月款款而去:“先進來,慢慢說吧。”
古時月百年如一日,沈知寒跟著留香坐在萬年桂下,抬手輕輕拂去了落在肩頭的碎花,心中卻忍不住擔憂起來,蹙眉道:“留香前輩,棄羽究竟怎麽了?”
“他啊,”留香垂眉,低聲道,“他去了墮神天淵。”
沈知寒心頭一跳:“怎會?!”
“原本我也不覺得他會成功,”留香歎了口氣,“可那孩子陣法天賦太過驚人,硬是從古籍中挖出了移形陣。”
沈知寒蹙眉道:“移形陣?”
所謂移形陣,又稱移形子母陣,隻要將母陣定點,此後無論在何處布下子陣皆可回到母陣位置。隻是這陣法極為耗費精力,即便是渡劫修士使用後也會有將近半個月的虛弱期,且移形陣早就殘缺,沒想到方棄羽竟能將其複原且強行使用。
見他麵露了然之色,前者點點頭,又道:“他在天下清布下母陣,又孤身下了天淵,在天淵底竟發現了當年玄光留下的封魔陣與本命劍澄霜。”
“他回來後便一直將自己關在天下清,不知在研究些什麽東西,直到收到你師尊漱月的傳書。”
見沈知寒神色有些恍惚,似是不知想到了什麽的樣子,留香搖了搖頭,隨即轉移了話題:“小寒寒,我沒感覺錯的話,你身上是不是有大地之精?”
“前輩如何知曉?”
沈知寒成功被她轉移了注意力,抬手從廣袖中一掏,素手便拈出一朵盛放的蘭花來。馥鬱氣息立即擴散而開,幾乎要蓋住滿園桂香。
“喏,”留香挑了挑眉,“如此濃鬱的香氣,又與我同屬,我如何能不知曉?”
她頓了頓:“大地之精屬五行之一,所製仙藥能生死人、肉白骨,修者食之,則修為一日千裏;若結合其他四種五行之精,便能使任何事物脫凡胎,成就神格——小寒寒,你所求是要哪一種?”
“……看來什麽都瞞不住前輩。”
沈知寒苦笑一聲,隨即認真道:“既然您察覺了,清昀也就不再隱瞞——晚輩前些時日,也下過一次墮神天淵。”
“您所言曾被棄羽發現的封魔陣,晚輩也曾親眼所見,隻是如今世界屏障的裂縫已然不隻天淵底部那一處了,晚輩隻是想借助玄光前輩的陣法,再行封印,並無他想。”
留香神色愈發凝重:“小寒寒,當年玄光布陣付出了多大的代價,你知道麽?”
沈知寒一怔,隨即微微垂手,不急不緩道:“雖千萬人吾往矣。”
前者聞言,乍然沉默。
二人僵持半晌,沈知寒低眉順目,卻仍是不卑不亢。反倒是留香忍不住打量了他半晌,隨即幽幽歎了口氣,又擺了擺手,輕聲道:“罷了罷了……你們這些孩子,一個兩個都這麽倔,老人家攔不住,也不攔了。”
她又伸手拍了拍沈知寒肩頭:“你看著。”
後者下意識向著黃衣女子的方向望去,卻見她竟輕抬素手,將鬢角金步搖拔了下來。
烏雲般的秀發飄搖垂落,古時月中桂香立即又濃鬱了幾分,熏得沈知寒有些恍惚,隻覺身體似乎被什麽東西溫柔地包裹承托住了,通體輕盈,仿佛要墜入一場幻夢之中。
留香見狀,立即伸手在他眉心火紋一拍,嬌喝一聲:“回神!”
失重感立即襲來,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用力向下拉扯,卻又在即將墜落的瞬間使沈知寒雙腳踏回了地麵。
沈知寒有些意外地看向留香,卻見對方不知在步搖上如何撥弄了一下,便取下一枚拇指肚大小的剔透珠子來。
“這是……”
沈知寒看了看脫離金簪後開始兀自發起亮光的珠子,又看了看手中靈蘭的花蕊,突然福至心靈道:“這是木之精?”
留香聞言一挑眉,終於笑了起來:“倒是真聰明,怪不得當初能取得折桂大會魁首。”
她將手中木之精向前一遞,又道:“你既如此堅決,我就助你一臂之力。這是當年一位摯友所贈,老人家我珍藏了幾千年,如今終於能派上用場了……喏,好好用,別辜負了這麽好的東西。”
見對方幾乎一伸手就將木之精塞到自己懷中,沈知寒這邊也不再推脫,順從地將木之精收入懷中:“多謝前輩!”
他仔細地將滿是香氣的兩種五行之精收好,隨即猶豫了一下,又道:“不知前輩可知曉火之精的下落?”
“咦?”留香撓了撓下巴,“你不是認識麽?謝長留那小子,就是個行走的火之精啊。”
沈知寒聞言,歎了口氣:“前輩應知曉清昀究竟何意,還請莫再取笑了。”
前者終於收了玩笑神色,笑道:“小小年紀,想的不少——隻是五行之精至純至淨,世間斷斷不會同時存在兩個,除非上一個消失。”
留香伸了個懶腰,隨即一轉身,款款倚在了美人榻上,不再回頭:“小寒寒,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
沈知寒終於垂下頭來:“……多謝前輩,晚輩告退。”
“沈知寒同學,其實小桂仙說得也沒錯,你要做好取舍啊。”
方一走出古時月,憋了半天的白樹就在沈知寒腦海中絮絮不停地說了起來:“犧牲他一個,你還能把另外五個人救下啊,也不是很虧。”
沈知寒幾乎是立刻便否定了他的想法:“不行。”
白樹“嘖”了一聲,隨即有些恨鐵不成鋼道:“成大事者,最忌優柔寡斷!你不放棄謝,另外五個人你也救不了!再說了,謝長留專斷蠻橫,喜怒無常,你不是不喜歡他嗎!”
沈知寒腳步一頓,眼前卻驟然劃過一雙仿若蘊著萬千星辰的明亮眼眸來。
“……不行就是不行,”他咬咬牙,“難道非要集齊五行之精才能鑄成神劍麽?阿瀾不是繼承了慕逸塵的鍛劍之能嗎?我去找他幫忙,總會有辦法的!”
“你啊你,死鑽牛角尖!”
白樹咬牙切齒道:“先前在世界樹下你不是看到了麽?陸止瀾沒有實體,乃是慕逸塵殘魂強行所化,隻有二百年壽命!你算算你如今多大了?他早就快要堅持不住了!”
見沈知寒驟然語塞,白樹又道:“既然話都說破了,我就再告訴你,金水之精就在黃金台,你那寶貝徒弟就是如今的家主,你若要陸止瀾助你鍛劍,當初那顆定魂珠也必不可少,無論如何你都要走一趟黃金台了!”
“我……”
沈知寒垂在身側的拳頭攥得發白,正欲開口,整個學宮的地麵卻驟然劇烈顫動起來!
“怎麽回事?!”
青鸞長鳴幾乎是與震顫同時發生,沈知寒下意識望向天下清的方向,誰知話音未落,大地震顫卻驟然消失。
青鳥自天下清飛騰而起,他有些呆愣地看著盤旋的鸞鳥,懵了一瞬,這才敲了敲白樹:“剛剛不是我在做夢對吧?”
白樹扶額:“你是最近經曆太多被磨傻了還是怎麽?!當然不是做夢,就是方棄羽那邊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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