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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大婚之禮

  春日來的很快,冰霜褪去,柳樹冒新芽,京城裏一派喜氣洋洋,戲樓裏唱曲的姑娘,館子裏書的先生,都得了一些詞曲話頭。這不過是百姓們知道當今聖上即將大婚親政,借著這個由頭樂一樂罷了。


  蠻兒和初兕新製的春衣被送到了宋稚眼前,宋稚一邊翻看春衣,一邊聽鄭燕如在一旁抱怨。


  “我真不知道娘是怎麽想的,就不能簡簡單單的擇個清白人家,非得把妹子送進宮裏去。”


  鄭燕如這番抱怨,少部分出自心疼妹妹,可更多是覺得送女兒入宮做個低位妃嬪實在有失家族身份,像是上杆子給皇上送女人一般。


  她話一完,才想起宋稚的親妹已經封了貴妃之位,隻待皇帝大婚之時同日入宮!

  鄭燕如萬分尷尬,看著宋稚平靜的側臉,忙道:“稚妹妹,我不是這個意思。”


  宋稚並沒有生氣,但也明白鄭燕如的尷尬,她將手上的一件衫擱下,揮了揮手叫丫鬟退下,對鄭燕如道:“姐姐心直口快,不必道歉。”


  鄭燕如見宋稚的確沒有生氣,這才放下心來,道:“你妹妹是貴妃,一人之下罷了,自然與那些低位嬪妃不同。我家中已經送入宮去的那個庶妹,她親娘原是府裏的丫鬟,出身已經上不得台麵了。空有一副楚楚可憐之態,也不知能在宮中爭的幾分田地。”


  “已經送進去了?”宋稚原還以為隻是打算送進宮去,沒想到鄭家手腳這般快,竟是已經送入宮去了。


  鄭燕如點了點頭,眼神中充滿了憐憫和悲涼,“自然要在大批人馬進宮之前先分一杯羹,不然的話,不定到死也見不了皇上一麵。”


  宋稚偏開了首,皺了皺眉,猶豫道:“我還以為鄭國公……


  “自然不是我父親的主意!”鄭燕如剛聽了幾個字,便明白了宋稚的意思,急急的湊近了宋稚,壓低聲音,道:“是西太後攛掇的!”


  宋稚有幾分意外,但細想想,又覺得在情理之中,“這西太後安分了許久,怎的驟然之間跳了出來?”


  鄭燕如撥弄著指頭上的一個瑪瑙戒指,挑著眼睛道:“渾水摸魚的好時機,她怎能錯過?嘉安太後把的嚴實,與她高家有關係的女子一個也送不進去,便攛掇著我娘擇了個庶妹送進去。”


  這宮裏的一池水,還沒正式放魚,就已經混的看不清了。宋恬這條魚,在這池水裏,不知道能爭到幾口食。


  宋稚的性子也算剛硬,不知是怎麽了,倏的冒出一顆淚來,她悄悄擦去,沒叫鄭燕如發覺,轉臉對鄭燕如道:“我以為你這幾日正心煩著呢。還有心思替妹妹擔心?”


  鄭燕如臉上厭煩之色更甚,不耐煩的:“他們再逼我,我就絞了頭發做姑子去。”


  鄭家這幾日又冒出了要替鄭燕如議親的消息,宋稚不必問鄭燕如,就知道她有多厭惡。


  “左右是瞧著這幾家人是皇帝近日重用的紅人,若不是家裏的嫡女都嫁完了不夠用,不然怎麽輪的到我呢?”鄭燕如自嘲道。


  宋稚看著鄭燕如一貫爽朗的麵龐上沾染著慍色,開口安慰道:“鄭姐姐,你別這樣自己。不準,裏邊會有一個不錯的人呢。”


  鄭燕如一臉不信,反對宋稚道:“妹妹倒還真。”


  宋稚被她噎的不出話來,仔細想想也是,這世間男女何止千萬,靠著家族聯姻走到一塊的,又恰好是可心人的機會有多大?


  鄭燕如今日是來吐苦水的,一席話卻叫宋稚也多添了幾分難過。她一走,宋稚反倒是難過起來,離宋恬入宮的日子隻有三日了。


  宋稚前日去看了她一遭,還是歡喜地的模樣,叫宋稚沒半句話好,也隻得跟著笑。


  三日轉眼便過,宋稚身為命婦,自然要進宮見禮。這滿鬢的珠釵華翠,叫人看著眼暈,脖頸酸軟。


  沈白焰身為男子,裝束比宋稚簡潔了不少,隻玄色吉服一身,白玉一塊,象牙串珠一根罷了。沈白焰通身不過黑白二色,瞧著冷峻肅穆,叫人想望一眼,卻又不敢看。


  旁人不敢看,宋稚卻是自自在在的牽著他的手,兩人一上馬車宋稚便捶了捶自己脖頸,沈白焰替她揉捏了兩把,道:“早知還是稱病,省去這遭麻煩。”


  他的反倒是輕鬆,宋稚靠在他肩上,道:“今日畢竟是大事,總不好敷衍而過。”


  宋稚靠在沈白焰身上假寐了一路,倒也不覺得累,一下馬車更是被一陣涼風給吹清醒了。


  這春日的風本該是和煦萬分的,可這一陣風卻裹著寒意,沈白焰揚起披風替宋稚擋住了這一陣風,宋稚攏了攏頭發,對他一笑。


  人人皆知攝政王夫婦感情甚篤,府裏的侍婢姬妾都是擺設,如今這打眼一瞧這流露出的幾分情意,果真是不假。


  “王爺、王妃。”宋稚聞言回眸,隻見崔家兩兄弟帶著各自的家眷立在身後,正與他們打招呼。


  這倒是巧了,崔家和王府的馬車落在了一處。


  “兩位崔大人好。”沈白焰崩著冷臉點了點頭,還是宋稚開口,緩和了場麵。


  宋稚今日偷懶,眉心隻落了一抹紅,不似尋常貴婦,眉間似有春意綻放。


  她這般偷懶,可隻需眼波流轉,眼睫交錯,就能帶起層層波瀾。


  張欣蘭自認與宋稚閨中交好,一上來就親親熱熱的話,岑氏性子裏有幾分傲氣,與宋稚不過點頭之交,立在原地沒話,便是崔爾文將眼睛翻出了眶去,她也渾當做沒瞧見。


  岑氏的性子倒硬,難怪當年硬是逼死了自己了庶姐,這樁子事情橫在夫妻倆中間,感情怎能好?

  旁人的事,宋稚不想多理會,與張欣蘭敷衍了幾句,便與沈白焰先行入宮去了。


  石牆兩邊而立,風從夾道而過,愈發猛烈。


  沈白焰的背影高高大大,宋稚則嬌嬌,一件披風,護住了兩人,一對璧人,叫人心生豔羨。


  風吹得岑氏眯了眯眼,她順勢偏首睇了崔爾文一眼,這張麵孔日看夜看,愈發生厭。


  眾人站在大殿長台階上密密麻麻的站著,耳邊是震響的吉鼓響點,沈白焰伸手在宋稚耳邊虛掩著,這鼓聲一下就顯得薄了許多,似乎是從遠方的邊傳來的。


  宋稚沒見識過沈白焰這本領,既驚又喜的看著他,眼神清透的像個孩子。


  皇上和皇後皆年少,宋稚先是遠遠的瞧著兩個暗紅色的點,慢慢的隨著鼓點走到了自己跟前。


  這是宋稚第一次見趙璀,她的容貌倒是意料之中的出挑,隻是臉頰還沾染著些許孩子氣,那一副既繁華又貴重的鳳冠,生生給她添了幾分母儀下的貴氣,可宋稚猜想,這妝點一卸,恐還是個半大孩子。


  鳳冠博鬢左右各三,頂上珠花大大各十餘株,一條大龍順勢攀附而下,口銜穗球一朵。宋稚忽然就覺得自己的脖頸,也沒那麽酸脹了。


  趙璀的衣著華貴,金絲祥雲從肩處一直繡到了裙擺,百子圖和五穀樣式的暗紋交錯,可宋稚卻莫名覺得她單薄的很。趙璀轉身麵向群臣的時候淡淡的掃了宋稚一眼,她冠上的珠串搖晃,兩人目光一觸,瞬間錯開。


  隻這短短一瞬,照理看不出什麽,可宋稚卻不知為何,覺得她並不快樂。


  吉樂響徹地,萬民齊賀。


  宋稚卻略微低下了頭,緊緊的攥住了沈白焰的手。


  宮牆之外的百姓也能聽見這隱隱傳來的吉樂,這宮內之人自然也能聽見。


  宋恬和其餘妃嬪剛剛受了分賞,宋恬作為眾妃之首,得了坤寧殿獨住,坤寧宮意頭好,宮殿宏偉精美,是這後妃宮殿裏最出挑的一座。這是裏邊獨獨一份的賞賜。


  夏至和迎春兩人隨她入宮,雖在家中也有二等、三等丫鬟隨她們兩人差遣,可見這一宮的人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心裏也是有幾分怵。


  可宋恬在家時就對她們二人耳提麵命,又請了離宮的老嬤嬤親自調教,叫她們一定要拿出架勢來,兩人便是心裏沒底,麵上也是瞧不出的。


  她們先是斥了眾人一番,又賞了一番,拿足了架子又充夠了氣度,叫這些宮女太監們不敢覷。


  直到回到內殿,兩人才在宋恬跟前鬆懈下來。


  “你們的話我都聽著了,做的不錯。”宋恬正倚窗站著,燭光無風而動,映著她的麵孔忽明忽暗。


  “可賞下去不少銀子呢。奴婢心疼壞了。”迎春足足封了幾大包銀子,這才打點了太監宮女,等明日掌事的嬤嬤來了,還得封賞。


  “銀子是事,家裏給了我不少,姐姐又私下給了我一萬兩體己,足足夠用了。”宋恬輕描淡寫的,用帕子虛掃了掃軟塌,坐了下來。


  “起來,這王妃對娘娘您還真是大方,畢竟是親生姊妹。一萬兩真是王妃自己的體己銀子?不是管王府裏拿的?”夏至悄聲問。


  宋恬拿簪子撥弄著燈芯玩,並不十分在意的:“姐姐不曾對我過,是手裏頭有幾間莊子和鋪子,想來也賺不了幾個錢,靠的還是王爺吧。”


  宋恬這話,可是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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