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嚴家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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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風輕搖,福壽端著一盅廚房裏剩下的清雞湯,有些鬼祟的從後院的徑走了出去。這裏通常都是沒人會來的,可今日卻傳來了隱隱約約的人聲。
福壽一驚,本打算原路返回,卻從那樹影綽綽之後模糊的分辨出了福安的臉龐,她的嘴巴一張一合,問:“謝大夫沒有發覺吧?”
福壽臉上欲揚的笑容頓時僵住了,她下意識地停住了前行的步子,吞回了已迸到舌尖的呼喚聲。
福壽捧住手上的托盤,仔細著不讓湯盅蓋碰盅身,免得發出了聲響,驚擾了正在話的兩人。
“沒有,他這人單純也單純,倒也不會想那麽多。”話的聲音不尖也不粗,像是個介於男人和男孩之間的少年。
福壽心翼翼的朝二人所在處走了幾步,窺見那個正在話的少年,原是林府給謝大夫專門買的一個藥童。
‘他跟福安有什麽關係?’福壽疑惑不解。
“銀子已經直接送到你家裏了,姐的為人你是清楚的,讓你做的也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事兒,你隻管把嘴閉嚴實了,好處少不了你的。”福安到底性子敦厚,敲打人的話起來也少了幾分力道。
“是,是,奴才心裏清楚。”藥童忙不迭的。
“行了,你忙去吧。”福壽道,她見藥童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正準備離去時,卻見福壽從假山背後走了出來。
“福,福壽,你在這做什麽?”雖不是什麽傷害理的事兒,但福安多多少少有些心虛。
“想把這湯端給吳媽媽喝。”福壽的眸子沉靜如古潭,似乎能照出福安的身影。
“那,那你快去吧。”福安趕忙催促。
福安和福壽從在林府長大,受了吳媽媽不少的照顧,她們倆一有點什麽好東西,就會給吳媽媽送去。
不過林晴似乎不太讚同這件事,雖沒有明示過,但言語間敲打過幾次,所以福壽每次都是悄悄的給吳媽媽送東西。
福壽站在原地不動,問:“你讓那藥童替你做什麽?”
“姐的心意你還不明白嗎?無非是想知道該如何討謝大夫的好,姐情深義重,謝大夫卻視若無睹,也是可憐。你就別問了。”福安知道福壽是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子,索性七分,藏三分。
福壽聞言,沉默半晌點了點頭,道:“那你做的隱蔽些吧。謝大夫那個性子,不像是能得下容下窺探自己心思的人。”
“我知道。”福安點了點頭,道:“那我先回去了,你快去快回,院裏不能沒人守著。”
“你要出去?”福壽聽出了話外之音,剛邁了一步,便又頓住了。
“嗯,陪姐出去逛逛。”福安含糊其辭,步履匆匆的走了。
福壽在原地立了一會,剛才捧著湯盅向吳媽媽的住所走去。
……
“姐,我都打點好了,咱們進去吧。”福安捏了捏空了一大半的荷包,十分不滿的:“這些姑子也太厲害了,上回明明已經打點過了,這回再來,竟還要同樣數目的銀子。我真不明白,她們這樣終日在這銅庵堂裏頭的出家人,要這些銀子有什麽用?!”
林晴滿不在乎的:“能用銀子就打發的事兒,就不必多費心思了。”
這回帶進來的東西多,可林晴不欲此事被更多的人知道,所以還是隻帶了福安一人,她手提肩扛,好不辛苦。
等好不容易到了謝夫人房門前,福安艱難的從肩上卸下一床長絲棉被,替林晴推開房門,扶她進去,又再度出來,將這些東西拿進去。
屋裏奇冷無比,一片寂靜無聲,西南角裏擺了一個黑漆漆的火盆。火盆裏頭拱起來的火苗把整個狹的房間映得有了幾分亮堂,但那點子火,並不能驅散整個房間的暖意。火光把坐著火盆邊上的那個女子的影子拉得很長,顯出了幾分畸形的清瘦。
因為林晴推門而入,所以帶進了一陣涼風,火苗微微晃動,竟有些要熄滅的樣子,那女子不緊不慢的撥弄了兩下,火苗似乎喘上了一口氣,在黑中努力燃起自己的光亮。
那女子分別察覺到有人進來,但卻連個眼神也沒有遞過來。林晴張了張口,卻在這稱謂上犯了難,半響之後才道:“夫人?”
謝氏轉過身來,那是一張年華老去卻依舊秀美的麵龐,像是一朵枯萎的花,縱使枯萎了,也比尋常雜草要好看上許多。
“你是上次的那位姐?”她慢悠悠的,一點也不好奇,仿佛對世事都失去了興趣,“你來做什麽”
她臉上淡漠的神色,在見到林晴抽出那方帕子的時候轉為了一絲疑惑,“怎麽?不喜歡這帕子?我可沒有糕點能賠給你了。”
“夫人好好瞧瞧這帕子,並不是您給我的那一方。”林晴將帕子遞了過去,福安恰在此時燃起了一盞帶過來的油燈,謝氏正好將這帕子上的繡紋看得分明,‘這,這是自己還是閨閣時的繡品,怎會在這素昧平生的女子手中?’
謝氏倏忽得從竹椅上起身,破敗的椅子發出了一聲如釋重負的輕歎,“這帕子你從哪裏得來,哪裏得來的?!”
林晴握住她因激動而打顫的手,溫柔道:“是謝公子給我的,他是我府上的大夫,上次我從您這裏得了那方帕子,機緣巧合之下,才知道您原來是他的娘親。”
謝氏睜大了雙眼,唇瓣輕顫,一臉的難以置信,“他來京城了?爹肯讓他來?他是特意來尋我的嗎?”
“謝公子的確是想來找您,可是他又不想暴露身份,又因為是男子,所以始終尋不得法子進來瞧您,所以就由我來見您了。”林晴的談吐溫和可親,真是十足的大家閨秀氣度。
謝氏的反應很奇怪,在聽林晴謝靈台一切都好之後,她便回歸了一開始的平靜。
福安開始忙忙碌碌的幫謝氏打掃起房間,她將自己帶來的那一床被褥鋪在了謝氏的床上。
“你這是做什麽?”謝氏有些驚慌的:“你這回進來的時候,跟姑子是來特意見我的嗎?”
“夫人別擔心,我是借了別人的名頭。”林晴連忙安撫道:“我知道夫人的顧慮,您別擔心。”
謝氏這才抬眸真切的望了林晴一眼,隻見她的容貌秀雅,皮膚白淨,細眉細眼,鼻子是巧巧的一點。
“你和我兒是何關係?”謝氏生怕自己唐突了她,特意放緩了聲音,一字一句的。
林晴沒有答話,隻是羞紅了臉蛋,原本玉一般的耳垂更是紅的滴血。
謝氏不知是該驚還是該喜,這些年對於自己這個兒子,隻有隻字片語的消息,連他現在是何容貌也不清楚。
兩人一個紅著臉,一個愣著神,相顧無言。謝氏走到火盆前蹲下身,心翼翼的將火盆挪了開來,“福安,快去幫夫人一把。”
福安還未應聲,就見謝氏擺了擺手,以示不必。就這麽一個輕輕巧巧的動作,也顯出了幾分往日裏養尊處優的雍容氣度來。
隻見謝氏拿起了火盆下鬆動的石磚,露出一個手掌般寬窄的洞來,謝氏將裏麵藏著的物件拿了出來,原是一個卷軸。
林晴殷勤的攙扶著她起身,謝氏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藥香,與謝靈台身上的很相似,但又略有不同。
謝氏將卷軸展開,隻見這卷軸上畫著一個約莫十一二歲的少年,顯然就是謝靈台少年時的樣子。
“原來他那時候是這般的模樣,倒是像個俊秀的姑娘。”林晴微微一笑,仿佛與謝靈台十分的熟稔。
“與他現在的模樣相比,有何不同?”謝氏問。
林晴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道:“現在也就是身量高一些,下頜方正一些,倒是也沒什麽不同。”
“噢?那我若是有朝一日能出去,也還能夠一眼就認出來他了?”謝氏眸中盛滿著憧憬之色,但就像一個泡沫,頃刻之間就破裂了。
“夫人,請恕晴冒昧,您為什麽不能離開呢?”林晴略帶遲疑的問。
謝氏倒沒什麽特別的反應,隻是淡淡道:“你知道多少?”
“我隻知道您,您的夫君是大理寺卿嚴大人,您的娘家是朝南謝氏支脈,這一脈隱入山林,無人知其確切所在。”林晴生怕自己提起嚴大人會惹謝氏不悅,可看謝氏的神色,也隻是微微閃了閃視線。
“我與嚴家和離不成,便住到了銅庵堂。那時候的銅庵堂還不似如今這般苛刻,我還可以帶一個婢女,婢女還能去外頭采買一些零碎物件。所以,她得知了我兒在嚴家過得並不好,我便修書一封,求父親來嚴家帶走我兒。嚴家發覺孩子不見了,雖疑心是我,但也無確切的真憑實據,隻是抓了我的婢女嚴刑拷問,她怕自己熬不住,還未用刑便一頭撞死了。”
謝氏的語氣出奇的鎮定,仿佛在旁人的一件事兒。她轉身從方才取出卷軸的洞裏又掏出了一朵珠釵,道:“這是她的珠釵,煩請姑娘帶給我兒,好替她立一個衣冠塚,就寫‘穗秋吾妹’。”
林晴接過珠釵,見謝氏轉過身,對著那麵滿是黴斑的牆麵繼續道:“自此之後,我便再也出不去這銅庵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