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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該說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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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令已經連著好幾日被宣進宮裏去了,每次回來都疲憊不堪,順安帝年紀越大,疑心越重。今日直到戌時三刻,才把宋令放出了禦書房。宋令一出門,就看見沈白焰大步流星的向他走來。


  沈白焰的相貌實在是出眾,石燈柱裏昏暗的燭光照到他臉上的時候,仿佛都明亮了一些。當他站在禦書房廊下時,宋令大大咧咧的打量著他。


  宋令的目光大方而坦蕩,沈白焰並不覺得別扭,“將軍這麽晚了未回府?”他不擅於寒暄,此話一出口便覺得不太妥當。


  宋令的性子和宋翎如出一轍,登時便撫額大笑,“我好歹現在是要回去了,可世子卻是方至,怕是還要逗留上好一會兒。”


  “是。”沈白焰點了點頭,態度十分自然恭敬。


  宋令知道沈白焰和宋翎是至交好友,如長輩般拍了拍沈白焰的肩,隨後離開了。廊下站在的太監默不作聲垂著手低著頭,靜待著每一句吩咐和指使。


  順安帝這段時間身子敗了許多,也許正因為如此,變得格外倚仗沈白焰和崔家。


  太監替沈白焰打開房門,禦書房的正廳是議事所用,此時竟一根燭火也沒有點燃,靜悄悄又黑乎乎的,隻有西側的書房裏有一點點模糊又黯淡的橘光。


  房門大敞著,像是一隻巨獸蹲踞在他麵前,張開了血盆大口,等著沈白焰邁進去。


  “憬餘,來啦?”禦書房裏很暖和,沈白焰行禮問安之後便脫去了鬥篷。


  “年輕人,身子骨就是硬朗,朕都不覺著熱。”順安帝話聲音很輕,但還算平穩。


  “皇上,今日太醫可請過平安脈了嗎?如何?”這話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就有些僭越的意思,可從沈白焰口中出,反倒是讓順安帝心中一暖。


  “太醫還能怎麽,盡撿一些好聽的吉利話了就是了,都是些固守中庸之道的廢物。”沈白焰的下巴和鼻梁都很像沈長興,燭光朦朧,順安帝又有了些困意,恍惚間,仿佛真的瞧見自己的胞弟站在了眼前。


  “太醫院的太醫都是一等一的聖手,他們的話怎可不信?”這種套話沈白焰信手拈來,又道:“皇上今日召臣來,所為何事?”


  沈白焰的聲音打破了順安帝眼前的虛幻景象,他定了定神,隻見沈白焰正專注的望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順安帝清了清嗓子,又喝了一口茶盞中的茶水,這茶水已經晾成五分熱,不是他平常喝的八分。他仰了仰脖子,想將沈白焰看的更加清楚一些。


  同樣是打量,宋令的目光就不會讓沈白焰有這種不舒服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像是這個人想用眼睛窺盡你所有的私隱。


  “憬餘,也到了該親的年紀了。”順安帝疲倦卻又清醒的聲音響起。“可有中意的女子?”


  沈白焰十分幹脆的搖了搖頭,他的神色絲毫未變,仿佛順安帝方才的不過是一件十分平常瑣事。


  順安帝最不喜歡的就是沈白焰這個性子,就算是一潭死水,丟塊石頭下去,也會激起陣陣漣漪,但沈白焰怕是個結了冰的池子,丟塊石頭下去,也無動於衷。


  “鎮西將軍倒是有個長女跟你的年紀相當。”順安帝琢磨這件事情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還沒有跟宋令過這件事,隻想先看看沈白焰的意思。


  沒想到沈白焰居然十分幹脆的搖了搖頭,道:“不是做主母的人選。”


  “為何?”這樣幹脆利落的回絕,這倒是讓順安帝有些意外了。沈白焰一向很少評價他人,但出口的,必定是很有幾分依據。


  “聽她胎裏不足,身子骨十分孱弱。”沈白焰的生母崔蔓出身高貴,相貌甚美,但是就身子不太好,生了沈白焰之後更是弱了幾分。沈長興與她感情極好,再不願她受孕,也不肯納妾,定北王一脈便隻剩下了沈白焰一根獨苗。


  此言一出,順安帝心中的不悅頓時散的幹幹淨淨,反倒對自己沒有考量清楚人選,有了些許愧疚。


  “你倒是挺清楚宋家的事情?”帝王心性實在難測,愧疚如潮水一般快速退去,疑慮的浪花冒上心頭。


  “我與宋將軍的次子同在武場幾年,偶有交談,關係還算可以。”沈白焰佯裝聽不出他口吻裏的質問。


  “噢,對。去年圍獵就是你們倆拿了雙彩頭,那個年輕人是叫宋翎?”見沈白焰點點頭,順安帝露出一個輕鬆的笑意來,“宋家果然是人才濟濟,憬餘你與這些年輕才俊要多多往來才是。”


  沈白焰聞言不語,隻是稍稍頷首。


  “宋翎是否還有一個胞妹?”順安帝依稀記得嘉妃提過一句。


  沈白焰露出一個思索的神色來,他飛快的皺了皺眉又鬆開,有些遲疑的:“似乎是有一位。”


  他這個細微的動作格外像沈長興,又讓順安帝一陣恍惚。


  ‘皇兄,你可別告訴太傅,不然他又要罰我抄書。’‘皇兄,西街新開了一家羊肉餃子館,聽是北人開的,味兒特正宗,咱們一起去吃?’‘皇兄……


  “皇上?”沈白焰久不見順安帝話,又瞧他神色像是在發呆。


  “嗯?”順安帝回了神,他渾濁的眼珠在沈白焰身上逡巡,仿佛想找到什麽印記。“你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沈白焰不解的反問了一句,他的視線在禦書房地上那塊雙龍戲珠祥雲的地毯上跳躍了一瞬,這毯子七日一換,始終光潔如新。


  他想了想,十分認真的:“宋將軍性子耿直不喜歡官場之事,這點倒是與臣很相似。”


  “嗬,你這子,朕的是你的婚事,怎麽的要和宋將軍過一輩子似的!”順安帝幹巴巴的笑了一聲,神色倒是真的有幾分愉悅。他眼角的紋路皺縮成一團,像是一枚幹癟的核桃。


  “皇上笑了,閨閣女子臣了解不多,不過宋將軍次子的性子極好,所謂血脈相承,既為他的胞妹,性子應當是差不多的。”沈白焰道,聲音依舊平靜無波。


  順安帝的眼睛亮了一瞬,低聲喃喃道:“血脈相承。”隨後又沉默了良久。


  “罷了,你且回府去吧。”他擺了擺手,“幫朕把常隨喚進來。”


  “是,臣告退。”沈白焰行禮之後離去,他的步伐不急不緩,仿佛永遠從容淡定。


  夜風冷冽而肆無忌憚,沈白焰的長發在黑暗中輕飄,他並不覺得冷,卻還是披上了鬥篷。墨色的鬥篷讓他幾乎消失在黑夜中,也藏住了他神色中一點模糊不清的溫柔。


  ……


  也許是為了擊潰京中關於自己身體不好的流言,順安帝在宮中舉辦了一場冬熙宴,遍邀皇親國戚、近臣及其家眷。宋令身為順安帝的心腹之臣,自然也是要攜林氏前往。


  “還沒有找到嗎?”宋稚這幾日把院子裏的婢女都遣出去尋找雪絨,可是整整過去了四日,雪絨依舊沒有消息。


  宋稚昨日也找了一下午,所有的假山、花圃、空置的房間,她都找過了,但就是沒有雪絨的身影。宋稚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派人在院中的池裏都打撈過了,但就是找不到。


  曾有個丫鬟私下來找逐月,自己曾在冷秋院附近看到過雪絨。一旦與冷秋院這三個詞沾上邊,宋稚心裏就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逐月將鐲子滑進宋稚的腕上,抽掉了絲帕,低聲道:“今日夫人進宮,不準嘉妃娘娘會向夫人問起雪絨,這可怎麽好。”她的聲音裏充滿了不安感。


  “豈止這麽簡單,雪絨是波斯進貢的貓兒生下來的,是皇上賞賜給嘉妃娘娘的。”眼見一樁禍事就要臨頭,宋稚卻在出神。


  “娘親知道雪絨不見了嗎?”新製的冬衣在袖口處縫了一圈的柔白的兔絨,襯的宋稚的一雙手格外的纖細巧。


  “夫人還不知道,這個時辰大概已經開席了。”逐月瞧了瞧外頭的色,一臉擔憂。


  “主仆倆在什麽悄悄話呢?怎麽半不出來”薑長婉的聲音傳進了內間,宋稚摸了摸自己的鬢發,往外走去,道:“午睡剛醒,姐姐總得容我梳洗打扮一番,不然這樣蓬頭垢麵的出去,豈不惹人笑話。”


  “這哪有什麽外人?”薑長婉手裏拿著一塊綿軟的雪花糕,唇上還粘著些許糕點屑。


  宋稚坐到她身旁,低聲道:“姐姐也不必再吃了,我覺得這樣也就差不多了。”


  話音剛落就被薑長婉擰了臉蛋,“妹妹這是在我難看到不行了嗎?”


  “姐姐生麗質,就算是豐腴一點也不怕,不過若是為著……宋稚頓了頓,又瞧了瞧薑長婉的腰腹,“我覺得也差不多了,不然又要重新做冬衣。”


  薑長婉佯怒的睇了宋稚一眼,將手上半塊糕點擱下了。


  “雪絨呢?怎麽半沒瞧見?”薑長婉四下打量著,一抬眸卻瞧見宋稚肅然的神色。


  “怎麽了?”薑長婉忙問,“可是跑丟了?”


  “姐姐,你為何有些人總喜歡給別人下絆子?”宋稚和薑長婉的眼神相交,兩人都是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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