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
“沒有人來過，或許有人，但今天這裏最熱鬧，我也沒去留意，”何駱拍拍言無純，“別著急嘛，咱們現在已經是在「主穀」了，和蒼日翎穀主近在咫尺，他要見我們隨時都可以。”
何駱說完，人群中便發出一陣讚歎，他們這才發現琴聲已經停了，屋裏的人已經出來了一個，與此同時另有一位抱著長琴的走了進去。
“老言，不去叫停嗎，江姑娘被這麽車輪戰，再厲害也不是對手啊。”
“小瑤子又不是傻子，累了自然就不會跟他們比試了。”言無純對江魚瑤一點也不擔心，反倒是有些高興，這麽排著隊找她切磋，足以說明她的能耐被這些人給認可了。
何駱卻不這麽想：“我不管了，得進去看看，別把池兒給累著。”
言無純沒有理他，因為他的視線被一個小女孩給吸引住了。
那小女孩扛著根比她還要高的扁擔，兩頭的竹筐被髒兮兮的油紙蓋著。她站在人堆外，努力擠著在朝屋裏瞧。暗紅色的衣衫有些不合身，一半跨在肩膀外，下擺又幾乎是沒過了膝蓋，看上去就像是套了一件大一號的破舊床單，腳下兩隻鞋子已經是沾滿了泥，不知道的會以為就是光腳外過了一層淤泥。
言無純看著她恍惚間像是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一時間入了神。
小姑娘還在想往裏邊擠，卻又不願意將扁擔給放下來，不免會戳到或撞到他人，一來二去自是有人受不了了。
起先幾個還隻是不耐煩地看她一眼後讓開了些空隙，言無純看著她小臉蛋通紅，顯然是知道了這些人的不滿，不過還是埋著頭往裏鑽。這越發是讓言無純想到了那時想要擠進茶樓裏聽書的自己。
他一邊回憶著童年，一邊視線隨著那位小女童，就此時，瞥見人群當中探出一隻大手，一把扯住了她的扁擔，那力道不小，小姑娘隨著扁擔被往後拖去，兩頭的竹筐登時搖晃起來。言無純忽然回過神，也沒有多想，一個箭步穿過人群，一隻手拉住扁擔另一端，平衡下對方的勁力，甚至是將那隻手的主人給拖出了半個身子。隨之言無純另一隻手從驚叫的小女童頭頂掠過，直挺挺打在了那人的肩膀上。
‘砰’地一聲，不僅是那人飛了出去險些掉進山澗下，就連周圍人被震地連退數步，兩個竹筐直接炸開，紅紅綠綠的果子散落四方。
言無純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 一切都因為他看得太入迷，將小姑娘當成了自己，隻見有人偷襲，便是下意識頂了上來。直到周圍頓時鬼哭狼嚎，他才意識到自己有些過激了。
索性他是一直有意識的，並非失心那種狀況，控製了自己的內力，這一掌不至於會將人給打死。
周圍人本是全神貫注的聽著屋內的琴聲，現在全部都將關注移送到了言無純的身上。
言無純剛舉起手，正準備道歉，那個險些被打下山澗的人已經又是咆哮著衝了回來：“哪來的外來人！敢在「主穀」動手！”
不過這惱羞成怒的人還沒來得及衝到言無純麵前，就被一個身影給擋住了。
“都在這兒幹什麽呢！還不趕緊去練功，就這麽有信心！”
此人厲聲威嚴，率先散去的是周遭那些「流派」弟子，還有兩位「主穀」的弟子抱著琴站在原地。
“你們也趕緊離開，「流派」之地，這時候你們是不該逗留的。”
“可是——方主事——”
他們還想爭去爭取，不過見方敬態度堅決，也隻能作罷，隻問道：“主事能告知弟子們，這屋內的姑娘是「流派」今年派來參加「賞罰會」的嗎？”
方敬隻搖搖頭，示意他們趕緊離開了。
這邊方敬擋著的人雖然已經沒有再往言無純靠近，但還是歪著頭，從繞過方敬的身軀，打量言無純：“你跟那山果小妮子是什麽關係？”
他口中的‘山果小妮子’應該就是剛才的那位女童，不過此刻除了滿地的果子，已經看不到她人在何處了。
“我不認識，你如果說的是剛才那位小姑娘，那麽我的確是因為他才打的你，那是因為你暗下黑手。”
“我暗下黑手，”那人對言無純的這種說辭表現出明顯的不屑，“我對她還需要暗下黑手？剛才隻是因為這小妮子不聽話，非要扛著根扁擔往人堆裏鑽，我被她給捅了三下，隻是要出手教訓一下她，並將她給拉出人群，我維護「主穀」的規矩，你一個外來者還有看法？”
“這人是你們「清流門」門主親自請上山的貴賓，你就別再這兒耀武揚威，也趕緊離去。”
對方雖然不情願，但在方敬地注視下，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方敬前輩——”言無純想要解釋，但一時不知道該先解釋哪一件事——是方司思的事，還是他們不告而別的事，亦或者剛才的事。
“司思已經將事情告訴我了，我也不去探究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不過既然「清流門」的曲正的力保，也就不關我的事了，但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在「主穀」也好，在外邊的江湖也罷，不要動不動就搞什麽‘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那一套，事情惹下來，當事人可不見得領你的情，你還反倒得罪了其他人。”
方敬這話的意思不言而喻，然而就在他說完話的同一時間，言無純身後是傳來了稚嫩的聲音：“剛才謝謝大哥哥幫我出頭。”
他轉身看去，那位身著大一號破舊衣衫的小女童抱著扁擔和一個已經被壓得不成形的竹筐從雨中走了回來。
“還有個籮筐沒撿到，”她朝著山澗邊緣靠近，努力往前探了探身子，雖然她那身長什麽都看不到，“怕是被他們提到山澗下邊去了。”
言無純趕緊走去將她拉了回來，她的全身都濕透了，手上還沾了不少新鮮的泥：“小妹妹，你也是這裏的弟子？”
“我不是「千流穀」弟子，我是來給「萬樹門」的辛蘭姊姊送果子的，”她這才想起落在地上那些山果，但大多都已經被人給踩爛了，便微皺眉目，焦道，“可有多少還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