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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章

  以前在山裏也算是大呼小叫慣了,這兒定著喊了好一陣,他都未覺累。倒是他在心灰意冷決定暫時放棄時,聽到了一聲響指,也就是這一聲清脆的響指,他像是突然被鬆開了所有束縛——身體能動了,眼睛也緩緩地能睜開。


  他躺在一塊兒平坦的石頭上,斑駁的陽光透過樹枝間的縫隙落下,他身旁不遠還真就是一條靜謐的小溪,隻不過水花不是因為有魚在翻騰,而是在小溪的對麵有一個和尚正盤腿坐著,時不時朝溪水裏扔著東西。


  言無純坐起身來,先檢查了一遍,自己身體並無殘缺,爾後才察覺到周邊幹爽無比,不像是下過雨的樣子——尤其是那種大暴雨。


  他認為自己可能被扔出千流穀了:“對麵那位大和尚,可知這裏是何處。”


  言無純歎了口氣,想來對方可能是個聾子,不然自己剛才叫喚了那麽多聲他早該有反應。他觀察著四周,似在一個深山老林中,視野較窄,看不到山,目及所至盡是樹,唯獨能順著小溪往上遊或下遊尋望稍遠,不過很快也就拐了彎。


  無論是小溪這邊還是對岸,似乎都沒有明顯的路徑,言無純雖然急於離開這裏,但首要是搞清楚現在的狀況。


  他徑直淌過輕緩安靜的溪流,來到那位和尚的跟前。


  車湊近才看到對方是在刻著木塊兒,但似乎總不盡滿意,所以下個一兩刀就會直接扔水中,接而在從身後無數個木疙瘩裏隨手取一個。


  言無純已經是站到了他的跟前,不過對方對他視若無睹。


  “小師傅,”言無純上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盡氣力大聲喊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對方沒有停下手中的刻刀,低著頭看也不看言無純一眼,嘴裏低聲嘟囔道:“你看、你聽,你的聲音是否跟著周圍太格格不入?”


  “我以為你耳背,剛才我躺對麵一直叫喚,你也不過來看看。”言無純看對方搭理了自己,也就放心了。


  “午時陽光正好,路人們打個盹兒來睡個小覺,偶爾夢中驚囈,實屬常事。”


  “好吧,”言無純自己實際也覺剛才可能真是夢魘了,隻是比較淺,“那是你打的響指喚醒的我?”


  和尚搖搖頭,又將手裏的木塊兒扔進了溪流中。


  “那敢問此處是什麽地方,離「千流穀」有多遠?”


  “小僧沒有多餘的功夫替你解答那麽多的問題,還有業要修。”和尚沒有再回話,專心雕刻著。


  言無純沒法子,隻能清清嗓子,套近乎似的詢問道:“我看小師傅已經扔了好些塊兒木頭進水裏,是不知該如何起手嗎,趕巧我是這方麵的專家。”


  見對方不理會,言無純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手雕之前要在心裏先雕出個形狀來,小師傅你每次所拿的木塊兒形狀都不一,說明你要麽每一次想要雕的東西不一樣是,要麽就是心裏根本就先沒有定出個型,你這樣即使能起手上幾刀,但越到後邊問題就會越大,廢一百塊兒木頭都出不了一個來。”


  言無純說完滿臉期許的等著對方,好在這和尚也給他麵子,喃喃問道:“如果我想要雕的東西本來就摸不準形狀,又該怎麽辦?”


  “你想雕什麽?”


  和尚側了側頭,隨著他的指引,言無純看到在他身體的另一邊放了好幾個木雕,看上去似乎是人形,不過都隻有一半——有些隻有上半身,有些隻有下半身,而有些又是左一半、右一半。


  言無純驚住了,雖每一個木雕隻有一半,但他好像認得出這些人是誰。


  這份驚訝讓他全然不顧和尚是否同意,徑直是跨了過去,撿起兩個認真仔細地端詳:“這兩人怎麽一個像是歐陽盟主,一個像是我師父。”


  “你隻憑著一半就能看出來?”


  “可不是嗎,這兩人——這兩個木雕的神態舉止很像是他們,”言無純雖然有很多疑惑,但總歸是喜大於悲,至少眼前的和尚知道歐陽俞舟,他應該沒離多遠,而且說不定他仍舊在「千流穀」中,“難道不是他們?”


  和尚讓言無純將兩個木雕交到他手上,自己也煞有介事地打量起來:“你這麽說的話,倒確實有幾份相似,一個是心懷天下的武林盟主,一個是隨心所欲的南隅龍王,不過我並不是要雕刻他們——而想將你給刻出來。”


  “我?”言無純在此看向手中的兩個木雕,這一刻真就跟自己無異,他倒吸了口涼氣,立馬扔掉,後退了幾步,慌張起來,“我這是在做夢嗎?”


  即使和尚就在他的麵前,且正看著他,但言無純發覺自己根本記不清這和尚的相貌,這種感覺極其怪異——對方臉上耳眼口鼻應該有的皆有,也盡數是與常人無差,然而言無純就是沒有辦法會將對方五官湊到一起在腦子裏拚出一個樣貌來——換言之就是他隻要一轉眼,就立馬會忘記對方長什麽樣子。


  “你的自我意識確實蘇醒地要比尋常人快很多,這裏不是什麽地方。”


  “難不成我又是進入自觀了?”言無純剛想鬆一口氣,忽是想起不對勁兒,剛才自己運聚內力周圍的環境似乎並沒有什麽變化——至少聽上去是這樣。


  現在自己眼睛能看見了,言無純正好再試一次,他眼睛注視著溪流,以及周邊的地貌,爾後將內力調運至周身經脈。


  然而內力是順暢地在經脈中遊走,眼前的一切卻是依舊‘安然無恙’。


  言無純化去內力,掐了掐手腕,分明是有痛感的,但自己正經曆的一切又是那麽正常:“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可什麽都記得,「花瀑門」的談炎門主在小瑤子的門外跟我說完話後,我就昏迷了——不對她還打了我一掌——”他趕緊撈開衣服,可心窩那兒什麽傷痕都沒有,言無純猛一揮手,似要把腦子裏的諸多疑問都扇遠,“算了,我其它的什麽都不問你,你能直接告訴我「千流穀」離此處有多遠?”


  “此乃「千流穀」。”


  這答案倒是言無純想要聽到的:“「主穀」呢,我是要回「主穀」去。”


  “亦同是「主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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