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州沃土萬頃,包羅萬象,尤以中原為甚——其人才輩出,江湖門派亦如雨後春筍般,叫人目不暇接。
而中原武林,於各大門派的相互製約下,雖不說興興向榮,卻也平和,紛爭難見。
出中原往南,被稱為「南隅」。
「南隅」土地肥沃豐饒,人傑地靈,其間大小門派亦三十有餘,各路高手千百人,卻是紛爭百年不曾斷。
直一年驚蟄初過,「南隅」出現了一位自詡「天尊」之人。
僅用半年,便將「南隅」大半江湖俘入麾下,之後創建「天合台」。
再一年,「天合台」徹底蕩平並整合了全南隅武林。
南隅武林現出空前和平景象,「天合台」也於此廣納門徒,日益壯大。
不久之後,其勢開始染指中原,不消兩年,已吞並中原大小十餘門派。
而中原各派方覺如臨大敵,由武林盟主歐陽俞舟發出聚盟號令,數百派宗誓盟以抗。
於「福山」拉開了大戰的帷幕。
這一戰,不停不歇持續一十四日,雙方拚死搏殺,整座「福山」血如流瀑,草木枯死,山體盡染殷紅。
因中原各派搏命抵抗,「天合台」自損慘重,「天尊」在眾高手合擊下身受重傷,「天合台」眾被迫退回南隅。
而中原聯盟亦傷死無數,諸多門派元氣大傷,有的甚至徹底覆滅,亦無力追擊。
經此,福山之戰落下帷幕,終以雙方各退己處、中原成功抵禦收場。
於後十數年,兩方再無互犯,「天合台」亦未再有進取中原之意。
這場動蕩終是趨於平靜。
……
光陰如梭。
在南隅偏北處有一座繁華城市,名喚「勁峰城」,是由其背後倚靠的大山為名。
言無純從未記事時便已在此生活,天明隨著爺爺乞討吃食,天黑後就回到城外的破廟。
每日如此,一晃便是十二歲。
霜降將至,爺爺看他個頭不小了,便讓其今日不隨乞討,拿著斧子上山試著自己砍些柴。
後山他來過無數次,砍柴撿柴倒是頭一次。
沿途樵夫不少。
他站在一旁看了一陣,便尋了棵樹,依葫蘆畫瓢,準備一斧子揮了上去。
“小崽子!你幹什麽!”
這斧頭才剛碰到樹皮,旁側的那個樵夫便惡狠狠地跳了起來。
“我砍柴啊!”
言無純故意模仿著他的語氣。
“滾滾滾滾!”樵夫一把抓過言無純的斧頭,扔到了一旁,“這是我的地界,小乞丐,我看老乞丐是瘋了,讓你這麽小個人來砍柴,還不如進城去討!”
言無純也不氣,跑去將斧頭撿起來,納悶道:“這山上也跟城中一樣,每戶每家都有自己的地?”
樵夫們打量著他,對他們來說這對乞丐爺孫也算老麵孔了,便笑說:“這就跟你們叫花子一樣,先來先得,是規矩,我先占了這地方,你就得換個地方去要錢,明白沒?”
“你又不是叫花子。”
“我當然不是,”樵夫不耐煩地擺擺手,“趕緊滾去其它地方。”
其他幾個樵夫也一並起哄。
言無純舔了舔嘴,小手將斧頭別在腰間捂著,往其它地方尋去。
“哎,看在也算熟人的份上,我領你去。”
言無純點了點小腦袋,謝過之後,就跟著對方往裏走。
“老邢這也太壞了,是準備把這小叫花子帶到巨木林那邊去。”
“這不是要害死他嗎?”
“死個小叫花子有什麽,不還有老叫花子嘛。”說著有幾人是笑了起來。
言無純從沒入山這麽深過,他們直到聽不見任何人的聲音,才停了下來。
樵夫指著前麵,忍著笑意:“去吧,就是那些大樹,砍斷一棵夠你們燒好幾月的,我就先回去了。”
言無純點點頭,一個人走了過去。
這裏的樹要比先前地方的粗壯好幾倍,且都參天遮雲。
“這裏有誰先到的嗎?”言無純上前問了幾次,沒有答複,“那這裏就是我的了哦!”
說罷,他便依著腦子裏還記得的動作,揮斧朝麵前這棵砍了上去。
樹是紋絲不動,手卻震得發麻。
他又是猛揮了幾下,手都麻得快沒知覺了,樹幹卻是連一點皮都沒見破。
他倒沒氣餒,鉚足勁兒是一陣亂砍。
結果斧子沒有抓穩,脫手飛出。
他趕忙轉眼去尋,見斧頭正向一個人飛去。
言無純根本不知道這人是什麽時候來的,他剛說了句小心,就見對方隻一抬手,便穩穩將斧頭給抓住了。
那人緩緩走到言無純跟前,兩人就這麽大眼瞪小眼的看著。
言無純看對方衣衫整潔,除了披頭散發外,幾乎就是文質彬彬的模樣,像城裏的讀書人,便也就不怕了,一把奪回了斧頭。
“小家夥,”男子也任由他搶去,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四周,“你怎會跑這裏來,這可是深山老林。”
“外麵都是別人的了,他們讓我往裏走,隻有這裏沒人,等等,這棵是我先看到的,你得去尋其它的砍,明白嗎?”言無純擋在樹前說道。
“這裏的確是沒人,就算有人都被野獸給吃幹淨了,”男子忽然笑了起來,從言無純頭上伸手摸了摸樹幹,“這棵樹沒人跟你搶,再說,你看我手無寸鐵,砍什麽?”
“什麽野獸?你可騙不了我,要是這麽危險,那你來這兒是幹什麽呢?”言無純眨巴眼好奇地看著他,絲毫沒有提防之意。
男子看他這樣,覺得有趣:“那是因為你吵到我了,所以過來看看,還險些被你給砍死。”
“我不是有意的……”
“倒無妨,不過指你進來的那些人心挺壞,你沒想過他們為什麽自己從不來此嗎?”
“沒想過,我第一次砍柴,”言無純又對其打量了一番,“你看上去很壯,我力氣不夠砍不動這樹,你能幫我嗎?”
“這跟你力氣沒多大關係,你得到山腳去砍。”
言無純眼巴巴地看著他:“那邊是別人的地界。”
“那你跑這麽深處來,不怕我把你殺了?”
言無純擺擺手:“讀書人不會動手殺人。”
男子笑了起來:“就算我是讀書人,但咱們萍水相逢,我為何要幫你?”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江湖規矩,互幫互助。”言無純說這話時,眼神異常堅定,“他們讀書少不明白,但我覺得你能明白。”
“我看你讀的書也不像有多少,而且你一個小毛孩懂什麽江湖規矩?”男子失聲一笑。
“你不知道「琴月五音」裏最小的那位女俠,十歲不到就闖蕩江湖的事?”
“「琴月五音」——你竟知道她們,來吧,我今次幫你,下次別再來了。”
男子突然就同意了,帶著言無純往回走,直到一棵枯樹前停下。
他拿過斧子,動作行雲流水,幾乎未見用什麽力,幾斧子下去,樹幹就成若幹條狀,切口平滑整齊,滾落在了地上。
“你好厲害,”言無純拿了自己能夠拿動的所有木塊,“謝謝了,你要我幫什麽忙,盡管開口。”
“我沒有什麽要你幫忙的。”男子拍拍他的頭,轉身就往山林深處走。
言無純還想跟他說話,可對方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