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死者之國（二）
林帝天急匆匆的回到酒店，拿上了背包，在盡量不打擾趴在桌上睡覺的楚子航的情況下，跑出了酒店，坐上了北京的地鐵環線。
“如果趙孟華誤入尼伯龍根，那麽肯定會有一個契機讓他能夠誤入才對，那麽到底是怎麽誤入的呢？”
花了一張紅票子買了一張北京城的地鐵卡，林帝天決定先在每個站調查一下。
四號線的每一站都轉了一遍，林帝天在每一站下車，刷卡出站又回來，他仔細的觀察著北京城四號線地鐵各個站點的蛛絲馬跡，遺憾的是他什麽也沒有發現，唯一的特點就是人多！格外的人多。
這麽龐大的人群流量，所以為什麽單單是他趙孟華跑進了尼伯龍根？
而且路明非人呢？
林帝天有些焦躁，他沿著四號線幾乎轉了一圈又差不多回到了原點。
再次從地鐵站出來又進去，林帝天看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
他穿著一身白色的休閑裝，純色的兜帽衛衣讓他看上去有種網遊《地下城與勇士》裏的聖職者男孩米歇爾大天使的既視感，雖然米歇爾大天使是一頭棕色的頭發，而男孩是一頭烏黑的短碎發。他的雙手插在褲兜裏，束腳褲腿紮在白色的高幫鞋裏，腦袋上戴著一隻精致的耳機，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流行的街頭嘻哈少年一樣。
“林天聖？”
男孩回過頭來，林帝天再次看到了那個神秘的卻又熟悉的麵容。
“和我來。”
林天聖邁開步子，林帝天遲疑了一下，連忙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跟在他的身後。兩人從四號線轉到了一號線上，一路直奔一號線的最西邊的站點。
103站，蘋果園站。
兩人站在蘋果園站的月台上，林天聖對林帝天說道：“這裏就是一號線的103站，蘋果園站了，在往深處就是102福壽嶺站與101高井站。不過目前的地鐵進不去，你知道為什麽當初會有這麽兩個站麽。”
“因為連通了西山軍事基地？”林帝天猜測到。
“對。”林天聖道：“中蘇交惡時期，為了應對強悍的蘇聯軍隊鋼鐵洪流的可能入侵，時任中央軍委做出了全國上下一心的戰備行動。一時間深挖洞、廣積糧如火如荼的進行。一號線作為最早的北京地鐵線路，自然也承擔了極其重要的戰備任務，要求是能夠確保時任中央領導能夠通過一號線迅速轉移到西山軍事基地。高井站、福壽嶺站直接連通著那座被挖空了的山，因此在之後就被廢棄掉了。”
“不過這些和目前的情況有什麽關係麽？”
“那麽你知道，100站又是哪裏麽？”
“西山軍事基地。”
林天聖摘下耳機，甩了一記看白癡一般的眼神看向林帝天：“如果那麽快就到軍事基地那就沒必要丟個高井站丟那裏了。”
“那是什麽？”
林天聖並沒急著回答，他帶著林帝天走出了蘋果園站，隨後他們又折返了回去。
這個時候，林帝天注意到了他們身邊的景象似乎有些怪異，原本有些新式的現代風格的地鐵通道開始變得複古起來，頭頂上的日光燈也不再是一直明亮的閃爍著，而是忽閃忽滅。腳下，不時有隨著地鐵通道風吹過的舊報紙拂過他的鞋麵，周圍的一切似乎在不斷的發生著變化，人流也逐漸變得稀少。
“我們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方。”
“100站，是北京地鐵一號線最初修建時期的總發車站點，這裏是北京地鐵網絡的起源之地，如果將北京的地鐵軌道比作是一張龐大的蜘蛛網，那麽100站，就是這張龐大蜘蛛網的中央核心支點。”
“100站，同樣的還有另外一個名字。”
林帝天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下意識的把手伸向背後的背包，隨後就被林天聖製止了：“你要幹嘛？”
“我想握著點東西。”
“憨貨！”
林天聖指著兩人麵前的通道深處說道：“往下走吧，那裏就是尼伯龍根的入口了，你正站在此間和彼岸的三途川岸，後麵是現世，麵前，則是彼岸。”
“尼伯龍根……看起來，你是特意來幫我帶入到這裏的？”
“不，我隻是恰巧和你碰上罷了。”林天聖否認道：“我來北京拜訪幾個長輩，正好坐地鐵返回的時候碰上了你，不過我猜到了你在找什麽，所以我就帶你來這裏了。”
林帝天猛地把林天聖推向牆壁，林天聖也不反抗，任憑林帝天把他推到牆壁，兩人對麵而立，周圍的路人卻視若無睹，隻是急匆匆的行走著。
“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麽人？你到底在瞞著我什麽？你為什麽要帶我來尼伯龍根？從一開始的夢境，到後來，樁樁件件，似乎每一件事情，都有你的影子存在，你讓我很不安。我需要得到你的答案。”林帝天冷冷的說道：“另外，不要總是帶著那副自以為親和的微笑，你讓我很恐懼。”
“你向我發出了請求，我就回應了你的願望，就這麽簡單。”林天聖聳了聳肩。
“胡說！”
林帝天粗暴的打斷了他：“你這樣一副仿佛什麽事情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一樣，真令我感到很不爽，我不是你的棋子，我警告你，不要試圖利用我做到什麽事情。”
“本來隻是回應你的願望，沒想到招來了誤會。”林天聖苦笑道：“你摸一摸自己的脖子。”
“脖子？”
林帝天摸了摸自己的頸部，發現在自己頸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戴上了一支項鏈，項鏈上拴著一支銀白色的十字架，那支十字架，正是之前和林天聖說到的那一隻。
“你當初對他許願，這是我給你的信物，因為有它，你想要的東西都能夠保存下來。是生命的延續，也是希望的幸存，是情感的蔓延，也是理想的光輝。”林天聖打了個謁語：“因為你的執念，有些人或者事物存活了下來，雖然他們可能沒有回複以前的生活，不過卻帶著那份記憶，開始了新的人生。生死之間輪回一遭，就像是《天龍八部》裏掃地僧讓兩人參透生死一樣，生死之間輪回一遭，還有什麽放不下的呢。”
林帝天被林天聖的神神叨叨弄的一頭霧水，不過手上則不敢鬆了禁錮他的架勢：“你說這些，和我問你的，有什麽關係？”
“你去尼伯龍根走一遭，就知道了。”
說完，林天聖就輕飄飄的掙脫了林帝天的手，將掛在脖子上的耳機重新又戴到了腦袋上，施施然的走出了地鐵站。
林帝天眼睜睜的看著林天聖消失在了自己的視野之中，這時候，身邊的行人已經消失殆盡，隻剩下那略顯破敗的地鐵通道，忽閃忽滅的日光燈，與滿地的破舊報紙。
周圍的一切已然不再是現代化的北京地鐵，就像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的中蘇糅合式的建築風格，牆上還貼著頗有年代感的紅色宣傳畫。
地鐵站悄無一人，廣告位不再有廣告，油漆剝落的路線標牌上麵生出了點點鏽跡，電動的扶梯也在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大理石台階。
他就像是走入了一個時間隧道，把他從2010年的現代化北京，拖入了1970年的北京。
林帝天試著往下走了幾步，臨來到月台處時，一張報紙帶著風迎麵浮來，林帝天下意識的伸手抓住，張開一看。
是一張已然泛黃的人民日報。
然而，那張人民日報上麵的時間日期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眼球。
1992年1月30日。
月台的一側，一列漆著“一號線”的地鐵列車正靜靜的臥在軌道上，車門打開著，車裏的燈光卻熄滅著。月台上空無一人，隻有滿地的破舊報紙在輕輕的隨著微風四處移動。
一號線列車張開了他深淵的大口，等待著這個走入無人地鐵站的男孩，仿佛他，是列車唯一的乘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