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海棠舊事
因在皇宮住下照看穆承燁，杏珠便也來了。
距離穆承燁說要教她做飯一事已經是兩日之後了，禦膳房現在全權成為了顧長安和穆承燁的戰場。
顧長安做飯倒是難如登天，穆承燁怎麽教也學不會。在病期間，他也懶得顧了。
隻讓禦膳房的禦廚教顧長安，可惜顧長安逼瘋了廚子，這事便就此為止了，但也成了宮內閑餘飯後的笑料。
這日穆承燁沒上早朝，在殿內溫書。他不常批奏折，顧長安有時會問為什麽？他說奏折翻來覆去都是朝廷的爭鬥。
左右沒有一件為民的批奏，於是就沒心思看了。
顧長安心想，穆承燁年芳及笄，心係天下，是個好皇帝。
他翻了一頁，顧長安在一旁便斟茶倒上，兩人形成了無形的默契。
杏珠在一邊闔眸欲要睡下。
小憩的午後本是平靜安詳的，可一道聲音打破了平靜。
“皇上，慎王求見……”小德子作揖道。
顧長安頓了頓倒茶的動作，瞥向穆承燁。他臉色仍是平靜，不過目光有些波動。
“進來吧！”
說罷，穆烈勤一襲官袍小步走來，他朝穆承燁作完揖說道：“此前在馬場本王輸給了顧長安，現來是朝殿下道個不是。”
不提這件事她倒忘了，穆承燁還欠她一個賞賜。
顧長安拈起眸繼續攆著茶葉，一側的穆承燁放下了書卷：“慎王不必道歉，朕知你非謀逆之心。”
顧長安撇了撇嘴，穆承燁說是這麽說，怕是早就疑心慎王很久了吧！
這個腹黑皇帝！
穆烈勤露出笑容，隻有些陰冷：“殿下如此想，是本王多慮了。不過臣還有一事要上稟！”
穆承燁拂手，穆烈勤低著臉冷森一笑：“皇上，本王很不開心輸掉賭注一事，不如找個機會讓本王好好會會顧長安。”
打她的主意？
顧長安攆茶的手猛地頓住，杏眸睜大看著穆烈勤。
穆烈勤還在笑，等著皇上的答複。
可穆承燁的眼神似乎變了，他冷冷目視著穆烈勤：“朕不想計較此事，不代表能容忍慎王一次又一次逾矩！”
“賭注是慎王所下，輸給一個女子雖是不體麵，但莫要小肚雞腸丟了皇室的臉，也丟了自己的臉！”
他說罷，一個眼刀朝小德子看去。
小德子會意，忙帶著慎王離開。
穆烈勤從殿內離開後，看著偌大的太陽，眼角露出一絲狡黠。
他今日來就是想看看穆承燁對顧長安的態度，現在一目了然。
顧長安這個軟肋，他要好好利用，尚能恢複他的大業。
想著這些，穆烈勤仰天大笑著離去。
回歸殿內，顧長安輕咳著偷偷看穆承燁：“殿下……慎王求見不會是為了要拿臣尋開心吧！”
“他不敢！”
不知為何顧長安聽到這句話莫名心安，她再次偷瞧穆承燁：“殿下，您說我贏下賭注便會給我賞賜……”
說著，她聲音越來越小。
穆承燁輕笑了聲，說道：“朕忘了……”
忘了！
顧長安笑容皸裂，這麽重要的事情他竟然忘了。不都說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嗎？
她也不敢生氣說什麽，低著臉繼續攆茶葉。
而穆承燁瞧著她的模樣，像是討要禮物沒成功。嘴角濃濃笑著，瞥了眼榻上的玉枕隱晦看著。
“顧長安……”
顧長安抬起臉，穆承燁站起走到塌前，從玉枕下拿出一個用布包著的東西。
“朕不知你喜歡什麽，賞你一株海棠種子，你若是能種出海棠，朕便再給你賞賜！”
什麽！
一個種子！她要種子幹什麽，她還以為是金銀珠寶，欣喜了許久。
搞半天是個破種子，顧長安也不敢不願意，硬著頭皮道：“臣很喜歡……”
穆承燁知她的小心思，盤坐在地上繼續看書，冷聲道：“除這顆種子，朕還賞你百畝良田，三箱珠銀細軟還有布匹。”
“現已送進顧府了！”
顧長安聽到這話，心滿意足拿著種子。
穆承燁輕笑了聲，心思早已飄到九霄雲外了。他偷偷看著顧長安，顧長安不如其他女子，喜歡樸素無華的東西。
她倒是通俗，偏對金銀喜愛，是個財迷！
隻這一點穆承燁便覺得可愛俏皮，想著想著，穆承燁才發現書拿倒了。
“殿下，為何是海棠種子？”顧長安突地問道。
穆承燁沉下眼眸，陷入了回憶。
開春的那幾年，母後尚在。他還是個小皇帝，母後卻總被朝內大臣紛議。
“太後，奏！秦氏不善於處理後宮，其皇子單純良善撐不上其位。”
“奏！秦氏奢侈不儉，難以養德。”
……
因為母後生了他，因他坐了皇位，那年他和母後成為朝堂攻擊的對象。太後年過半百生撐著，隻在夜裏看著一道道折子，壓得喘不過氣來。
也是因此，他一夜長大。拚命地做好，做好一個皇上。
可即便如此，母後在答應他種海棠那夜，薨了。
那年他及冠，在母後的昭華殿內坐了一夜。母後非病死，是自盡。她安靜的躺在自己麵前，臉上沒有溫度卻是那麽溫和。
他就那麽看了一夜，看得眼睛發酸，看得淚水大把大把地流著。最後失聲痛哭，穆承燁也是在那天明白。
坐在這位置，他是如何都保護不了自己的至親。
太後因此把禦花園的海棠花全部砍了，不願他在記起傷心事。可穆承燁心內明白，海棠花開，他才能聞到母後身上的香味。
思念起母後的麵容，看見母後麵對他時的笑容。
這些年，他太孤單了。有時，就想著能有人種出一株海棠，告訴他皇上不用保護天下，保護百姓。
保護好自己便可。
冗長沉痛的回憶逐漸掙紮出來，穆承燁眼睫顫了顫，眼角生出一抹妖冶的紫紅。
“怎麽了？”
“無事。”
穆承燁繼續看著書，一個白色的團子湊近他。他低著臉朝那看去，是顧長安的肉臉。
“殿下是不是很難過啊！”
穆承燁挑起眉眼，捏著顧長安的鼻子：“怎會？”
顧長安卻一把抱住穆承燁，笑著道：“殿下放心，臣一定種出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