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章
林可安沒話,雙手垂了下去,麵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陸雲崢又歎了口氣,不死心道:“沅沅,你明知我打拚下的一切明明都隻是為了更好地守護你,並非是為了享受什麽榮華富貴,不要讓我本末倒置好嗎?若是這一切的雨露風光都沒有你與我共享,那又有什麽意思呢。你都不知道,我一直看你默默承受所有時,心裏有多難受。”陸雲崢著時一直心注意著她的神色,每一個表情動作都不放過,他看了她十幾年了,熟悉到比她自己都了解她,她每一個細微的變化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陸雲崢看出了她麵上的猶豫之色,明白她在擔心什麽,溫聲勸慰道:“你還是在擔心太子殿下嗎?沅沅,三年已過,不止你,我也成長了不少,三年前老師的那番話我都記在心裏,警鍾在前,我這樣的人,從不做虧本的買賣,又怎麽會不及早為自己打算,任由這把利劍一直懸在自己頭頂呢?我現下並非是太子可有可、隨時可以舍棄的無對付敵方的利刃了,而是同太子殿下一同執劍不可或缺的心腹之人,太子沒了我,便是自斷臂膀,元氣大傷,他不敢輕易於我動手的,而且將來太子登基,這下,要分我一半。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拒我於千裏之外?你也設身處地想一想,若是我現在有難,你會忍心明哲保身,隔岸觀火嗎?”
林可安心底微微動容,顯然是被他這番話打動了,不過還保留了一絲理智,強迫自己千萬不能衝動,她低頭沉思了許久,身型一動不動,宛如一座雕像,終於再次抬起頭來時,麵上帶著明媚的笑容,像是想通了什麽大難題,與自己和解了一般,“確實有一件事,需要二哥幫忙。”
陸雲崢終於鬆了口氣,果然,她最心軟了,自己幾番示弱,終於讓她放下了顧慮,他欣慰道:“什麽事?”
“五日後,皇家宴會上······”
林可安還是沒能趕回去同他們一起吃晚飯,原因是陸雲崢可能是太開心了,拉著她不許走,直到吃過東西後,才依依不舍放了她回去。
陸雲崢親自將她送到了驛館外,又攏著她的鬥篷親了好一陣兒才撒開手,宛如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林可安滿心歡喜,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間,正要推門進去,身後忽然有人輕聲喚她,“可安。”
林可安狐疑著回過頭,發現是泛陽緩步向她走來,月光映照之下,顯得眉目越發溫和,語氣也溫柔的如不像話,“出去了那麽久,沒事吧?”
林可安滿臉笑意點點頭,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輕快,“我能有什麽事,難不成還有人敢在京都當街動手行凶?”許是被歡喜衝昏了頭,林可安半點沒注意到泛陽語氣中隱藏的淡淡失落。
“用過晚膳了嗎?你餓不餓?”
“已經這麽晚了,我自然用過了。你還沒用過嗎?”
“好。”今晚的風比較大,將她的風帽吹得有些歪,泛陽伸手為她扶正,才溫柔道:“這麽晚了,自然也用過了,好了,你今日勞累了一了,早些休息。”
在林可安沒入房門之後,泛陽盯著緊閉的房門,久久沒有移開眼,直到一片烏雲吹過,遮住了半個月亮,庭院一下子暗下去了不少,泛陽這才神色黯淡地離開。
一轉身恰好看見阿冬在不遠處立著,苦著一張臉,看起來比他這個情場失意的人還要傷心,泛陽邁步過去,故作語氣輕快問道:“在這杵著做什麽,可安回來了,去服侍她吧。”
阿冬不知怎麽了,滿臉愧疚,幾乎都快要哭出來,滿臉糾結還是出了口:“泛陽,你也是知道我的性子的,心裏有什麽話都藏不住,你與陸大人於我來都很重要,你們兩人誰受傷害我都很難受,更逞論你們於姐來了,可是姐隻有一個,很明顯她心中隻有陸大人,所以泛陽,很抱歉,姐和陸大人在一起了才會真正開心,我更支持陸大人。作為朋友來,我還是希望你不要越陷越深,早日想開的好。”頓了一下又轉了話題,“廚房裏又將飯菜熱了一遍,你忙碌了一下午,快去用膳吧。”
泛陽麵上的假笑也垮了下去,原本朝氣挺拔的青年,此刻如同老了十歲一般,憔悴又頹廢,“阿冬,你不必難過,其實我心中也是什麽都知曉的,我原本也想過幹脆放手,幫她尋找自己渴望的幸福,可是阿冬,我,放不下也不甘心,不到最後一刻,我還是想再給自己一個機會,我為可安做了這麽多,並非一無所圖,我總是抱有一絲僥幸,想著或許有一,她有沒有那麽一點可能會驟然回頭,會發現我一直陪在她的身邊,將她照鼓好好的,她甚至會因為感動,因為感激而選擇了我,那也是我夢寐所求的了。哪怕直到最後,她都不曾回頭,至少,現在能在她身邊多待一日,我便會多開心一日。”
“可是,泛陽,這樣對你好不公平。”
“無妨,至少我還能有機會去為自己爭上一爭,便是最後沒能如願,至少也沒了遺憾了,以後也會更容易放下。”泛陽拍了拍阿冬的肩膀,“我你這傻丫頭,這本是我們三個的愛恨情仇,你在一旁幹著什麽急呀,看把自己折騰的,整哭喪個臉,生生把這副比我還強壯的身子急的越來越弱了。我你呀,就踏踏實實站在一旁看戲的好,感情這種事,你是幫不上什麽忙的,隻要好好服侍可安便是了,莫要成日裏胡思亂想的,自己嚇唬自己。”泛陽著,故作輕鬆地揉了揉肚子,“別,經你這一提醒,我還真是餓了,我先回去吃點東西,你去服侍可安吧。”
泛陽為了開導她,將自己傷疤又狠狠解了一遍,滿身滿心都疼,多一句話便覺得心如刀絞,覺得自己再也撐不住了,不待阿冬再話,便向她擺了擺手,示意自己要回去用晚膳了,旋即大步離開。
阿冬撫了撫心口,覺得心裏悶悶的,對這個青年滿是心疼,不料她一轉身,便見一女子偷偷摸摸躲在角落裏,滿臉興奮,嚇得心頭一跳,傷感的氣氛霎時無影無蹤。
望月瓏抱臂靠在牆上,右腿半曲,左腿交疊,聽得滋滋有味,眼見被人發現了自己偷聽牆角的宵行為,半點沒覺得不對,不僅一點歉意都沒有,反而直起身子,笑的一臉洋洋得意,“丫頭,沒想到黃雀在後吧,嘖嘖嘖,不得不這晉帝可真是癡情,聽得我都快感動了,好了好了,我戲也聽完了,你回去吧,我找你們家殿下有要事商談,不需要人伺候。”
阿冬被她這反應氣得腦門疼,但是想到這是自家姐請回來的貴客,不好怠慢了,隻能強忍住怒火不話,抱拳一舉便算行過禮了,便氣衝衝離開了。
望月瓏看戲看的頗為歡快,絲毫不介意她的失禮,反而張揚著爽朗的笑聲,推門進了林可安的房間。
林可安已經退了妝,散了頭發,換好了寢衣,正準備去沐浴,被望月瓏這突如其來的無禮動作嚇了個半死,默默拎了一件披風搭在自己身上,才走上前問道:“怎麽了?什麽事這麽開心,大老遠就聽到你的笑聲了。”
望月瓏笑的一臉賊兮兮的,幫她將前麵的頭發攏到後麵,如玉的臉沒了半分遮擋,在幽幽燭光之下,顯得美人如宛如仙女墜塵,連她這個女子都快看癡了,忍不住用爪子在她臉頰上蹭了蹭,果真光滑如玉。
林可安被她這一係列舉動,弄得心裏發毛,一巴掌拍開她的手,將自己的披風又裹緊了些,“大半夜的,你發什麽瘋,該不會是自己試毒了,神誌不清了吧?”
望月瓏單手撐著下巴,一臉癡迷道:“可安,這般仔細看你,你可真好看。”
嗯?這孩子怎麽了?
“你怎麽了?可別嚇我。”
“沒什麽,就是知道了,原來還有一個陸大人,該不會是叫陸雲崢的那位陸大人吧?哈哈哈。”
望月瓏笑了一陣,看林可安的臉色都白了,才收了聲,不再打趣她了,“好了好了,我來找你些正事,五日後進宮的事宜。你可有何計劃?”
林可安知道望月瓏是何等看中這件事的,也正了臉色,鄭重道:“那日想必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皇後娘娘的晚宴上,而我與月妃娘娘商議好了,這些時日,她便一直稱病不能出殿門,一直拖到五日後,那晚你們便易容成我的丫鬟侍衛,宴會進行到一半時,我會佯裝酒醉回驛館,我們再暗中潛入月妃娘娘的宮殿。”
望月瓏若有所思點點頭,“可安,那我阿姐,可有什麽話要叮囑我,我這樣一路奔波而來,她就一點都不掛念我嗎?”
那還真沒有,不僅沒有半點叮囑,現在還半點都不想見你。
不過看她這副可憐兮兮、委屈巴巴的樣子,林可安不忍心打擊他脆弱的心靈,在心裏編了編詞,半真半假道:“時間不多,所以娘娘的正是比較多,並未什麽別的話。”
望月瓏另一隻手在桌子邊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認真思考著她的每一個字,鑒別話的真假,又問道:“可安,晉帝,是我阿姐特地示意你進宮的,她為何突然尋你?難道僅僅隻是與你商議嫁禍楚長寧的事嗎?你你因為楚長寧的事,與皇後生了嫌隙,按理,前幾日絕對不會是你進宮的好時機,我阿姐不像是會這樣不顧大局的人啊?”
聞言,林可安精神一震,才明白過來,這丫頭這是過來套自己話的,顯然是今日自己掩飾的不好,被她瞧出了什麽馬腳,她生疑了,立馬警覺了起來,脫口而出的話又給轉回去,仔細斟酌了一圈,才慎重道:“許是知道你快來了,時間緊迫,要及早做打算,早些準備,雖然冒險了些,但最有效用不是嗎?”
望月瓏抿了抿唇,兩道眉毛皺到了一起,手在桌子上敲的越來越快,顯然是沒有被她這套辭通,半晌,才搖了搖頭,“不會,我阿姐什麽性子,我清楚的很,她從來心細的很,不做沒把握的事,她明明可以等我們過來,與我們商議出一個更周全的計劃,再來與你好生商討,再不濟,也會讓你避過那段風頭,比如幾日後我們一起見麵,那時也好,那樣行事,的確有悖於她尋常的樣子。”
林可安在心中計劃了一套辭,正斟酌著開口,望月瓏兩隻胳膊架在桌子上,上身前傾,目光淩厲地盯著她,一字一頓道:“可安,我這人性子直,自恩怨分明,你性子和我的脾性,我拿你當朋友,但是你可莫要騙我,尤其是關於我的家人,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和我實話,否則,以後若是給我發現了你騙我、算計我,那可別怪我不留情分。”
望月瓏目光如炬,眼中似有火光蹦出,順著林可安的雙眸傳播,直直傳至心口,燒地一陣陣心疼。林可安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僵在原地,宛如被點了穴道一般,一動也動不了,她低頭抿了一口茶水,掩下心慌,暗道,這便是一國帝姬的風度氣場嗎。
“月瓏,我為何要瞞你,我又能滿你什麽,你好端端接月妃娘娘離開,又妨礙到了我什麽,我隻是想著與你相識一場,順手幫你一下是了。再月妃娘娘又不是孩子了,她自有自己的心思打算,她不過是想用這件事,再為你們苗國爭取些利益罷了,你們三年未見,又怎麽知道她的行事作風不會改變呢?你心中若有疑問,幾日後親自當麵問她便是了,又何必在我這裏來回試探,還言語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