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章

  林可安徑直回了驛館,一進門,就有一道黑影向自己猛撲過來,唚一聲跪在地上,抱住自己的大腿就是一陣哭嚎,“姐,阿冬對不起您,這次阿冬又沒守在您身邊保護您,阿冬真該死,您每次有危險的時候,阿冬都沒守在您身邊。”


  這瘋丫頭蹭的自己裙擺好大一片鼻涕眼淚,林可安也不生氣,彎下腰,用袖子擦擦她的臉,溫聲哄道:“不生氣了?好了好了,你家姐我快累死了,還不快讓我進去坐下歇歇。”


  阿冬這才如夢初醒,連忙起身,將她扶了進去。


  方才那一番動作,驚心動魄,費心費腦,林可安著實是累慘了,現下才身心都放鬆了下來,灌了自己兩杯茶,才抬起頭問道:“阿冬,泛陽還沒回來?”


  話音才落,泛陽便邁步走了進來,在她身邊坐下,“也是才回來。”又將她上下都打量一遍,“還好,沒受傷。”


  待他在旁邊坐穩,林可安才問道:“怎麽樣了?怎麽這麽快就找到了我?”


  泛陽麵上露出一抹懊惱之色,眉毛皺的緊緊的,“太子一口咬定楚長寧是犯了什麽癔症,並非故意傷人,皇後和左貴妃也出麵證明這是她一早就患上的惡疾。梁室皇族的態度十分堅決,我隻好撤了手。”


  聞言,林可安麵上卻沒什麽失落,隻是垂手有一下沒一下地用茶蓋撥弄著茶水中的茶葉,“無妨,畢竟是皇後的親生女兒,自然護的緊。”


  忽然輕笑出聲,“不過他們也真是狗急跳牆,這樣自損八百的理由都敢找,如此敗壞楚長寧的聲譽,金枝玉葉的梁國嫡公主是一個瘋子,哈哈哈哈。”


  “那既然楚長寧患了惡疾,行為癲狂,為了避免她再次無意傷人,短時間內還是不要出來了,在佛堂裏好好念念經,也有助於修生養性,或許佛祖會保佑她早日治好這頑疾也不定。”


  “恩。”泛陽點點頭,“不過這次我們也並非一無所獲,趙丹現下已經被我控在了手裏,你想怎麽處置,直接殺掉嗎?”


  林可安低頭抿了一口茶,隨意道:“上重刑,不論真假,總要讓他給梁國皇室吐出點什麽東西來,皇家暗衛一向有手段,注意別讓他死了。”


  忽然林可安喝茶的手一頓,注意到什麽奇怪的點,一直埋得低低的腦袋終於抬了起來,皺著眉問道:“泛陽,你方才什麽,左貴妃也出麵為楚長寧做保?”


  泛陽點點頭,經過她這樣一提醒,也注意到什麽不對來,支著一隻胳膊,單手撐著下巴,不停磨砂著,“不錯,左貴妃甚至比皇後來的還早些,皇後本來不怎麽同意這個法,沒表態,還是左貴妃一口咬定,才鬆了口。沒想到,梁國皇室內部打的頭破血流,關鍵時候還挺團結,挺一致對外的。”


  林可安越聽越玄乎,若是皇後娘娘這般不計私仇,以大局為重,倒還合理,可是這左覃,怎麽也不像是這般大度的人,她不落井下石已經算是好的了,反而反過來幫忙,倒是自己瞧她了。越想越覺得頭疼,身體重的泰山壓頂一般,沒做任何品評,“我累了,渾身髒兮兮的,先去沐浴歇息了,太子岐王他們若是來探望,都攔下來,畢竟我受到了驚嚇,不宜見人。”


  這兩日過得很安穩,除了太子登門一次替自己妹妹賠罪,被拒絕了便再也沒來過,反而是岐王,鬆了好幾次名貴的補品藥材,熱情不減,大有越挫越勇的樣子。


  林可安安穩靠在軟塌上,扔在手中的書,饒有興致地聽阿冬興高采烈講這兩,皇宮中發生的事。


  阿冬站在她麵前,手舞足蹈,的繪聲繪色,“姐,你都不知道,泛陽提著趙丹的供詞,一路殺到皇宮,和聖上當麵對質,趙丹親口招認,是楚長寧的授意,要取您性命。梁帝無奈,親自引了泛陽去佛堂,讓他看看自家公主的確是瘋了。我就在泛陽身旁,親眼看到她披頭散發,像個瘋婆子一樣大喊大叫,那瘋癲的模樣真是笑死我了。”著真的真的捧著自己的肚子,笑倒在一旁。


  林可安也被阿冬這副模樣逗笑了,她自己下的藥自己知道,沒了千金藤引著,頂多多做些噩夢罷了,沒可能瘋掉的,她想著楚長寧平素端著架子,活像一隻高傲的公雞,現下在一眾人麵前,露出那樣的醜態,便是沒能親眼目睹,心裏也是一陣痛快,。


  林可安又向後靠了靠,尋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纖手隨意扣弄自己的指甲,鳳仙花染成粉粉嫩嫩的顏色,襯的整個手修長白皙,“隻是裝瘋賣傻,讓她撿了一條命,便宜她了,等著吧,這還隻是個開頭而已,好戲還在後麵呢。”


  著著忽然沒了聲響,手絞著袖口,下了幾次決心,才幽幽開口,盡量讓自己的神色平靜自然。


  “那,陸大人現下如何了?傷養的如何?”


  阿冬臉上笑意驟然消失,這丫頭心思單純,心中藏不住事,所有的心思都擺在臉上,整個臉上都寫著‘欲言又止’四個字,卻不敢開口,憋得一臉便秘的模樣。


  林可安見她憋得難受,知道她又要出什麽不中聽的話,可是不讓她出來,以這丫頭死腦筋的德行,肯定跟自己過不去,要難受好幾,可讓她出來,句句掏心,自己要難受好幾,啊啊啊,自己怎麽養出來這麽一個丫頭,平日裏不傷主子就傷自己,現在將她扔出去還來得及嗎?


  最後還是不忍心,深吸了一口氣,做好了萬全的心理準備,無奈道:“阿冬,你想什麽?”


  阿冬知道也自己的話大逆不道,前些自己已經錯話惹得她生氣了,可偏生腦袋不太好使,又不會婉轉開口,將話變出個花來,既能哄得了主子開心,又能委婉勸諫,最終糾結著還是出了口。


  “姐,奴婢是局外人,本來也不該多,可是,陸大人護了我三年,與我有恩,泛陽也是有情有義,與我有一年之誼,他們誰人神傷,奴婢心中都不痛快,感情這回事,奴婢雖然不懂,但也希望姐能果斷些,您若是選了泛陽,就莫要再招惹陸大人了,莫要到最後兩個人都傷了。”


  “阿冬,你以為我是什麽人,我不是神仙,沒有那麽大的能力,我要做的事是什麽,向一國公主複仇,你知不知道楚長寧身後有多少勢力,有多少人保她,你以為這是件多麽容易的事嗎?我拖了三年的時間準備,行事前萬般思量,頭發都掉了好幾把,既怕為泛陽惹麻煩,又怕牽連了陸大人。你讓我離陸大人遠一點,你,我現在離陸大人還不夠遠?我連句話都不敢與他多。你心疼陸大人,我難道就不想瀟灑恣意,與陸大人好生在一起?他可是我一直放在心尖上的人,是我唯一的如意郎君,生生將他推得遠遠的,我心疼的都要裂開了。他們對你重要,對我更是比自己性命還要重要的人,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們安穩和樂。”


  “阿冬,你自便跟著我,我同你情分重了些,可是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需要的是全心全意重心於我的人,莫要再幫著陸大人再試探我了,我隻再允你最後一次,若是你更喜歡陸府的日子,便回陸府去吧。”


  “姐!”阿冬聞言,一下子慌了,從前無論她再怎麽生氣,再怎麽罰她,從來沒過趕她走這樣的話,眼淚刷刷地往下流,跪倒在她麵前,言辭懇切道:“姐,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敢多嘴,再也不敢質疑姐了,從今以後,我隻聽全心全意聽姐的吩咐。”


  林可安被敗壞了興致,方才的好心情一掃而空,心中又氣又怒,可還是不忍心衝她發火,擺手示意阿冬下去。


  她越想越煩,心思忽而跑遠,方才炸了阿冬一下,她沒有反駁,便順著想明白了許多,原來二哥真的這般不放心她,還在她身邊安排了人,不過也難怪,畢竟多了三年的變數,這期間他沒有關於自己的一點訊息,心中沒底也應該。


  他一向不輕易示弱,那日不顧後果貿然在宮門攔下她,還擺出那般卑微委屈的姿態來,又多番暗示阿冬言語試探,對自己耍了那麽多心眼。原來他現在已經沒安全感到這種程度。


  林可安又氣又心疼,仿佛被打翻了多瓶調料,心中五味雜陳。她俯身趴在茶幾上,腦袋枕著胳膊,支起一隻手,在麵前花瓶中的海棠花上輕輕彈了一下,嬌嫩的花朵被她彈的左右搖擺,好不可憐。


  她盯著遭受摧殘的花朵,長長歎了口氣,對著這朵花仿佛是對著心中想著的人,嗔怪道:“傻瓜,你怕什麽呀,這麽多年,你還不了解我嗎?我明明最最喜歡你了,你到底,要我怎麽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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