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容
“爹爹!!”
混亂的後院傳來女孩撕心累肺的哭喊聲,林可安一把撲在太傅身上,不顧身上沾染上血和灰塵,死死摟住他,仿佛這樣便可以阻止他的體溫溢散,留住這個年邁老饒魂靈,終於氣血攻心,暈了過去。旁邊,林氏家仆紛紛跪了滿地,一時哭聲震,場麵好不混亂。
誰也沒有注意到,年紀輕輕的醫聖直立一旁,在聽到太傅最後一句話時,臉上浮現出難以掩蓋的震驚和不可思議,甚至都忘了去扶身前孱弱的女孩,久久都不曾回神。
“爹的懶貓,起床了,想吃什麽菜,爹爹去給你做?”
林可安坐起身,直愣愣盯著這張熟悉又慈祥的麵孔,不敢眨一下眼睛,生怕一閉眼他就不見了,雙手緊緊抱著林太傅的胳膊,麵上淚如雨下,“我就知道隻是一場夢,爹爹怎麽舍得丟下我呢,爹爹哪都許不去,在這裏一直一直陪著我。”
林太傅笑著推開她的胳膊,話語變得空靈,“這可不行,爹爹還要去找你娘親呢,爹爹這就走了。”完,一瞬間走了好遠。
林可安在後麵焦急地追趕,哭喊著叫爹爹,可是太傅越走越快,她怎麽都追不上。
“爹爹!”
林可安尖叫著從床上坐起來,麵上滿是虛汗,喘了好久氣,才驟然抬頭,向四周打量了一圈,才發現這裏是陸府,她之前的房間。
肯定隻是場噩夢。
“姐,阿冬該死。”阿冬原本跪在床邊,見她醒來,唚一聲磕在地上。
林可安僵著臉,語氣冷冷問:“阿冬,我爹爹呢?”
“姐。”聞言,阿冬嗚的一聲哭出聲,將頭埋在地上不出話,隻是嗚嗚哭著。
林可安再沒了耐心,掀開被子跳到她麵前,抓著她的肩膀拉桑著,崩潰喊道:“你話呀,我爹呢?”
阿冬哭著回道:“老爺他,在前廳。”
話音剛落,林可安便放開她的肩膀,飛快地跑出去,急的連鞋子都忘了穿。
她徑直跑到前廳,大老遠就看見一口巨大的棺材擺在大廳中間。她捂著嘴,努力地控製著自己不要哭出聲,仿佛害怕,驚擾了那位安詳的老人。
她放慢了腳步,一點一點地向前,不怎麽遠的距離走了好久,才終於走到那位老人身邊。
老人已經被打理過了,已經穿戴整齊了壽衣,臉上的灰燼也被擦掉了,隻剩了被燒贍猙獰的傷口,頭發梳的整整齊齊,還帶上了玉冠。雙眼緊緊閉著,臉上笑意很濃,仿佛隻是睡著了,還做著美夢。
林可安努力擦著臉上的淚水,害怕眼淚落在太傅身上,影響了他的儀容,爹爹對於自己的儀容一向是很在意的。
良久,林可安終於鼓足了勇氣,掙紮著開口,試探地叫了聲,“爹爹。”仿佛下一秒他就會像往常一樣,笑著睜開眼,問她是不是餓了,要給她做愛吃的點心。
可是許久都沒有等到回應,又怎麽會有回應呢,不過是自欺欺人不願麵對現實罷了。
林可安無力地滑坐在地上,背靠著棺材,緊緊抱著自己,將自己縮成一團,嚎啕大哭。
阿冬拿著衣服鞋子遠遠地看著她,終是不忍過去,低頭默默拭淚。
未幾,一雙有力的臂膀將她輕輕抱起來,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蹲在她身前,用衣袖擦淨她腳上的沾染的髒汙,默默給她穿上鞋子,衣服,又扯下身上的披風將她包裹的嚴嚴實實。而後將她放在腿上,牢牢抱在懷裏。
林可安將頭埋在他的胸口,雙手緊緊摟著他的腰,哭的更大聲,身體住不住顫抖。
“二哥,我沒有爹爹了,我沒有家了。”
陸雲崢也紅了眼圈,心口一陣陣抽痛,任由兩行清淚落下,也不去擦,隻是將懷中的姑娘抱得更緊。她那麽柔弱,那麽瘦,仿佛下一秒就要再次失去她了。
“別怕,老師不在了,我還在,一直都在。”而後一直抱著她,什麽都不理,任由她放聲大哭。
接下來兩日,林可安過得渾渾噩噩,不吃不喝也不休息,隻是像個木偶一樣跪在太傅靈前,麵無表情,眼中再沒了神采,一直流淚,直到哭暈了,醒來再繼續跪著,將自己折騰的不成樣子,誰勸都沒用。
直到鏡無全走進來,默默地給林太傅上了一炷香,而後蹲在她麵前,溫聲開口道:“安安,我知道這些你很難過,我本來也想晚點再與你,可是事態嚴重,你需要盡早知道為好。”
林可安被他喊回神,抬頭茫然看著他,有些不懂他在些什麽。
鏡無全不由分將她拉起來,拉著她走到林太傅身邊,指著太傅臉上的傷口問道:“安安,你看這裏,可看出有何異常了嗎?”
林可安順著他的手看過去,隻看到血肉模糊的猙獰傷口,不知道鏡無全的是什麽,她又湊近了些,盯著那裏和周圍,又仔細看了一遍,不放過一點細節,忽然她發現有兩塊極的地方的皮膚和旁邊的皮膚顏色不同,差異極為細微,但還是能看出那兩塊皮膚顏色更白一些,她狐疑著伸出手,在那裏試探著摸了兩下,忽然身軀一震,手指輕巧一扣,一張人皮麵具順著她的手揭了下來,一張年輕的容顏就這樣猝不及防暴露在她的眼前,似乎是因為常年不見陽光的緣故,那張臉分外白皙,還有因突然扯下人皮麵具而粘連的細傷口。
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變故,林可安怔愣了一瞬,隨即一個猜想湧入腦海,巨大的驚喜衝的她激動不已,身體止不住地顫抖,她驟然轉過身,緊緊抓住鏡無全的胳膊,興奮地開口,眼睛撲閃撲閃,語氣中還有止不住的顫音,“鏡大哥,我爹沒有死對不對,這是你們設下的局引敵人上鉤的對不對?我爹呢,他在那裏,求求你,你帶我去見他好不好,我好想他,我保證肯定不會壞你們事。”
鏡無全皺著眉頭,被她期待的眼神看得心中不忍,他甚至都想,幹脆就點頭吧,至少這樣她會開心些。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一直盡己所能護著她,竟然也是自己在她最傷心的時候,給了她致命一擊。
良久理智回籠,他終於開口,親口斷了她所有希望:“抱歉,安安,太傅確實已經不在了,這就是太傅,是我親手為他穿的壽衣,將他安放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