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人

  直到泛陽又揚了揚拳頭,瞪了兩人一眼,大山才慌慌張張不得已開口道:“我們怕染上瘟疫,都躲在山上,不敢下去領糧食,每日打山雞,打野兔,打野狼,吃樹葉子,吃野菇,希望能撐過瘟疫。”


  從他們斷斷續續的話語中,林可安半蒙半猜弄清了事情的原委,原來山上的村民並沒有全死完,當發生瘟疫時,他們並沒有聽從朝廷的命令下山與人群聚合,而是自己偷偷躲起來躲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以免染上瘟疫。


  林可安暗暗讚賞他們的做法,這裏是疫病的發源地,是疫病最嚴重的地帶,朝廷將這裏封鎖了起來,不管有沒有染疫,所有人都不能出去,他們沒有染病,自然不敢下山和病人待在一起,下山求糧若是染上瘟疫怕是連一個月都活不過,躲在這裏雖然缺衣少穿,食不果腹,但起碼能活下去。


  誰也不知道這瘟疫會持續多久,能多撐一便多了一絲生機,若是能撐過去,就能活下去了。人生在世,都是在苦苦求生活,誰不想要多活一呢。


  兩人餓得瘦骨嶙峋,話的語氣都軟綿綿的,林可安不忍,又將兩個饅頭塞進他們的懷裏,暗自思忱:這大冬的,極難狩獵,且地上別野菜,樹葉子都沒有,他們這樣扛著,又冷又餓的,也不是辦法,既然他們沒有染病,將他們帶下山區安置也不無不可。


  便綻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溫聲哄道:“我是京都派來的醫師,不如你們隨我下山吧,我會將你們安排在安全的地方。”


  兩人猶豫著對視了一眼,似乎在考慮要不要相信他們兩個的話。


  林可安看出了他們的顧慮,笑的更和熙,繼續哄道:“你們母親是不是要你們躲著人走,不要暴露了你們的藏身之所?”


  兩人狐疑著點點頭,林可安繼續道:“可是你們已經暴露了,你們又打不過我的侍衛,不能將我們兩個滅口,倘若我們下山告訴了朝廷的官兵,他們搜遍整個山頭,難道搜不出你們的母親,那時候事情鬧大了,將軍肯定不由分將你們當做逃脫躲避的病人給抓起來,可是我不一樣,我隻是一名京都的普通醫師,隻負責治病救人,你帶我去找你們的母親,我會給你們診治,若你們沒有染疫,我就將你們安排到疫病隔離區,保證你們的安全。”


  林可安連哄帶嚇,兩人終於鬆了口。“真的?”


  林可安鬆了口氣,忙道:“是啊,你們快將你們的母親找來,雪下的這樣大,我們得趕快走,否則大雪封了山,想走都走不了了。”


  聽後,兩人立即站了起來,連連稱是。飛快的轉身離去。


  林可安原本以為隻他們母子三人,誰知過了一會兒,大約有十來個人,男女老少都有,浩浩蕩蕩的過來了。


  大山抓了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這些都是我周遭鄰居,大家一起避難來著。”


  不必他,林可安都認識這些人。開始時為了方便醫師們治療,要求病人們都集中在一起,山上的人也要撤下來,她原先沒看見他們,還以為他們都病死了,原來是躲在這裏。


  林可安吃驚道:“你們竟有這麽多人,怎麽能堅持這樣久,別樹葉了,樹皮也理應早就沒有了才是。”


  “原先大家都還盈餘些糧食,也撐了許久。”


  因為老幼皆有,腳程跟不上,且他們都被餓得沒了力氣,所以一行人走的極慢,再加上方才耽誤了好大一會兒,雪已經下大了,路麵崎嶇難校回到營帳時,已經接近黃昏了,地上的雪也已經下到了腳踝這裏。


  幾名士兵遠遠看見他們過來,迅速迎了上去,林可安隻覺自己累慘了,她原本就忙了一上午,一路上還要照老扶幼的,再加上雪路難行,她又沒吃什麽東西,走到這裏早已快累到虛脫,輕飄飄留下一句,安置好他們,就徑直回帳了。


  回頭見泛陽跟著她,轉頭了句:“泛陽,你今日也累了一了,不用侍候我了,趕快回帳休息去吧。”而後入帳,一頭紮在床上,沉沉睡去,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第二一醒,林可安隻覺渾身酸痛,特別是雙腿,一陣陣抽痛,昨也沒脫衣服,厚厚的棉衣,咯的她脖子疼,總結下來就是她現在渾身難受。


  林可安忍不住對自己翻了個白眼,“真是個千金大姐。”


  話音才落,外麵就傳來泛陽的聲音:“公子,你起來了嗎,泛陽來侍候您用膳了。”


  林可安頓時感動的稀裏嘩啦,泛陽昨也很辛苦,今又一早起來給她做飯,看這情形,他是一直侯在帳外直到她起來。林可安十分心疼,連忙喊了他進來。


  兩人飯正吃到一半,忽然一個不速之客十分不禮貌的破門而入,十分不客氣的坐在她旁邊。


  “安安,你昨日帶回來的那些人是怎麽回事,我和甘逐已經看過了,他們可全都沒有染疫。”


  “沒什麽,昨與泛陽上山采藥,遇見了,山上沒什麽吃的,他們整吃野草,啃樹皮的。我看著可憐,看他們都沒染病,就給帶下山了。昨好生安置他們了嗎?”


  鏡無全輕笑道:“自然好生安置了,又紮了幾頂大帳給他們,還送去了棉衣,毛靴,燒了肉,燙了酒,你都不知……”話聲戛然而止,鏡無全不知忽然想到什麽,臉上露出驚喜的笑,轉頭對著她道:“安安,你真是太棒了。”不待她反應,迅速起身離去。


  他突然這樣反應,嚇了林可安一跳,覺察到事情不對,她立即站起來追了出去。


  鏡無全和甘逐從帳中出來,他顯然同甘逐了什麽,甘逐雖神色未變,腳步卻急促了些許。


  兩人帶著大山,領著一眾士兵向外走,林可安趕緊跑過去,攔住他們,問道:“鏡大哥,你們這是要做什麽?”


  鏡無全急著要走,隻道:“上山采藥。”


  無緣無故上山采什麽藥,就算是要采藥,帶一個絲毫不懂醫術的大山做什麽,林可安微微眯眼,越想越覺得他們行為古怪,“我也要去。”見林可安去,一旁的泛陽也吵著要去。


  鏡無全氣得咬牙,去什麽去,雪路滑,最容易磕著絆著,這丫頭瞎湊什麽熱鬧,正想把她罵回去,轉念一想,丫頭也算略通醫術,對著山上還算熟悉,比這位一問三不知的鄉野村民好上許多,或許能幫上什麽忙也不定。


  這樣低頭略一思索,鬆了口氣,點點頭道“也好,有你或許能更順利,路上我再仔細同你講。”


  大雪又下了一夜,積雪已經完全封了山,林可安踩在雪裏,地上的雪層都要漫過她的腿,士兵們在前麵清理出一條路,鏡無全一邊護著她行走,一邊為她解釋道:“安安也知道,這些我和甘逐一直在找代替赤血寒冰花的藥材。”


  “難道你們找到了,這次上山就是要采那種藥?”完又覺得哪裏不對,鏡無全與甘逐整日不出帳,怎麽知道這山上有什麽藥材能解毒?


  鏡無全搖了搖頭道:“不是,隻是個猜測,我懷疑山上有一種藥材能解毒。”


  “怎麽?”


  “那還要多虧了安安領回來的這些人,安安,你看他們這麽多人,在山上待了這麽久,竟然一個也沒有染上瘟疫,山上雖然遠離疫病中心區,但這裏可是疫病發源地,疫病重發區,他們患病機率仍是不,就拿咱們的大帳來,也是遠離疫病區,但不還是有不少士兵患疫死了嗎,而他們老幼皆有,身體虛弱,應是最易患病的,卻全體安康,我懷疑,這根本不是巧合,而是他們吃了這的一種什麽藥材,這藥能克這種毒。”


  聽他這一番分析,林可安才恍然大悟,由衷道:“鏡大哥真聰明,想的這麽長遠。”不得不,這鏡無全真是聰穎細致,她隻顧把人帶回去了,根本沒想那麽多,他竟三兩句話之間,就想出來解決之法,果真不負盛名。


  血路難行,他們走的格外費功夫,花費了一上午才到了大山他們先前住的山洞,不得不,這洞口著實隱蔽,又被這麽厚的積雪掩著,即使是白,也難以發現它的所在。


  鏡無全和甘逐將這山洞仔仔細細,裏裏外外的都看了一遍,卻什麽特別的東西都沒發現,兩人喊了大山來,詢問了他們平素都吃了些什麽,大山一一答了,而後領著他們去了平日裏挖草根,剝樹皮的地方,皆是一無所獲。


  “你再仔細想想,是不是漏了什麽細節。”檢查過最後一處地點,還是什麽都沒有,鏡無全沉著臉,不死心地問道。


  大山抖著手抓了抓腦袋,生生急出一腦門汗,神情越發誠惶誠恐,生怕自己沒做好事情觸怒了眼前這些官老爺,丟了他們十幾口人命。“確實沒了啊,大人,您看這處鬼地方,什麽都沒有,人能吃些什麽呀。”


  鏡無全臉色鐵青,怒道:”你再想想。”


  這一聲怒喝,直接將大山嚇得坐在地上,林可安也被唬了一哆嗦,鏡無全在她麵前一直嬉皮笑臉的,她還是第一次見他生氣,才發覺原來他正經起來氣場這麽強,也被嚇得不敢話。


  還是甘逐邁步走到他身邊,抓住他的胳膊,緩道:“二師兄,莫氣,這裏沒有,我們回去再找便是。我知道你急著回去,再給我三時間,若還找不到,你隻管離開,我獨自留守這裏。師父若要罰,我與你擔著。”


  鏡無全深吸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拍了甘逐的手,“我不妨事,瘟疫不解,我哪有先走的道理,我的私事哪有活生生的性命重要。”又瞥了一眼地上的大山,這饒反應不算做假,這荒突突的山頭,確實什麽都沒有,又歎了口氣,將大山從地上拉起來。


  “應該是我猜錯了,白白讓大家這麽辛苦了,走吧,下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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