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醒
春光乍泄,萬物複蘇,陽光穿透雲層照下來,一排溫和美好,然而青白日裏,一座府邸裏卻傳出陣陣哭聲,顯得分外不和諧。 她剛有了些許意識,隻覺得全身疼痛難忍,就像是被大石頭細細碾碎了,浸在辣椒水裏泡著一般。 巨大的痛苦折磨地她忍不住呻吟出聲,她艱難地睜開眼睛,似乎是許久不曾睜眼的緣故,微弱的光便刺得她的眼睛生疼,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景像。 不過眼睛看不見耳力似乎更靈敏了些,她仔細聽著,周圍像是有許多人,卻並不怎麽吵鬧,隻是不時傳來幾句低語混著抽抽搭搭的嗚咽聲。 他們似乎都在哭,都在哭什麽呢? 她微微眯眼,適應了許久,方才看清眼前饒模樣:這是一位老人,鬢發半白,用白玉冠高高束著,衣著不算華麗,隻是一身尋常款式的暗藍色長衫,一副十足的讀書人打扮。 老人坐在她床邊,麵無表情,一紅腫的眼睛,還能看出痛哭過的痕跡。他一動不動的坐著,雙目無神,麵如死灰,似是靈魂出竅了一般呆呆的望著她。 老人見她睜開眼睛,布滿血絲的眼睛才轉了轉,馬上恢複了神誌,麵上浮現出驚喜的神色,連忙湊到她臉前問道:“安兒,你醒了,總算是醒了,可嚇死爹爹了。" 著著,眼眶裏便布滿了淚水,老人用手胡亂抹了一把,繼續哽咽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王禦醫醒了就沒事了。沒事了,沒事了。” 她張了張嘴,想些什麽,卻是連發聲的力氣都沒有了。 老人看見女兒虛弱成這樣,忙心疼道:“別話,別話,保存體力,你都昏迷三了,粒米未進,爹爹這就去給你做參粥,好好修養。” 她眨了眨眼睛,表示同意,老人摸摸她的臉,向旁邊吩咐了幾句,便急急忙忙起身離開。 就這樣幾個簡單動作和反應,竟然讓她耗盡了氣力,她再也支持不住,無力地閉上了眼睛。腦中亂成一團,這是哪裏?那位老人是誰?二哥在哪裏?她為何會如此難受?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這是夢嗎? 可能是身體太過虛弱,不一會意識就又變得模模糊糊,恍惚間又有一碗藥汁灌進她的口中,苦的她牙齒打顫,接著又喂了一碗粥給她,她總算是覺得身上的疼痛不適減弱了幾分,腦袋多了絲絲清明,也有了絲力氣,她睜開眼打量著麵前的老人,終於想起了他的身份。 這位老人名叫林兆,年過花甲,是當朝皇子們的太傅,也是二哥的老師,門下弟子眾多。此人不僅學識淵博,且品行俱佳,深受人尊敬。 她也不例外,但是她敬佩他,不僅是因為如此,還因為這位林太傅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長情之人。 聽聞他這一生隻娶了一位夫人,恩愛非常,兩人成親多年才得了一個女兒,然而公不作美,他的夫人生產時因難產去世了,隻留下一個虛弱的女兒。 林太傅不忘當年海誓山盟,再沒續弦,他鰥居多年,一點風月也不沾,獨自扶養女兒可安。 她以前曾隨二哥見過他一麵,那時隻聽聞林姐自娘胎裏帶了些病症,先體弱從不外出,不想竟然病得這樣嚴重。 她正回憶著從前的一些事情,納悶著自己怎麽一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不是二哥,反而是這個隻有一麵之緣的太傅。 忽然她的頭一陣抽痛,一段陌生的記憶湧入腦海,在腦中橫衝直撞,長不長,短不短,那正好是十四年光陰的故事。 繼而一種奇怪的感傷在心底蔓延,愈演愈烈。待她像走馬觀花一般消化了整整段記憶,也終於再次耗盡了氣力,沉沉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