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五年之後

  初夏沒想到，出門一趟，會遇到司南溪。


  她更不曾想到，司南溪會把一部手機給她。


  “裏邊的視頻，早就想給你了，覺得你總有一天會用到。”他交給她手機，便笑著走了。


  初夏打開手機，打開存儲日期已有五年的視頻。


  長達兩分鍾的畫麵，均是顯示顧昕寒對自己的親生父親拳打腳踢。


  以他這樣的公眾人物，說錯一句話都是致命一擊，更別提毆打自己的父親。


  一個男人，冷血無情已經很可怕。


  對家人動手，絕對是駭人聽聞，跟魔鬼有什麽兩樣？

  可笑以前的自己，竟然一次又一次留戀這個魔鬼。


  如今初夏回頭是岸，抽離他的蠱惑漩渦，她覺得還為時不晚。


  收好手機，初夏繼續往前走。


  茫然無目標之際，她竟到了顧氏大廈的門口，與那個惡魔重逢。


  接下來的一切，順利得不可思議。


  她企圖自殺，又拿出手裏視頻威脅，終於逼得顧昕寒撤走對她的監視。


  答應讓她遠走高飛之後，男人走得毫不留戀。


  仿佛，他從未認識過她。


  他這般絕情，初夏忍不住哭。


  回了家，她還在哭。


  左亦自然將顧氏那邊發生的事告訴了老婆。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你今天就走吧，去吉隆坡。你的行李跟雞孩子們，我稍後送去吉隆坡給你。”梁嘉如更冷靜的分析。


  初夏淚眼淒惶的點頭。


  譚冉冉特意請了假，去機場給她送行。


  兩人哭成一團。


  “不用難過，我知道你在哪裏，我放假就去找你玩。”譚冉冉如此安慰彼此。


  初夏哽咽著點頭。


  左亦離開機場前，跟她說過的話，讓她一頭霧水。


  看見的黑，不是真的黑。


  她眼中的白，也未必純白無暇。


  他這兩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登機那一刻，初夏留戀的看了一眼從小生活的家鄉，哭得撕心裂肺。


  肚子裏的女兒似乎也很不開心，一直踢著她。


  淚流不止，她在乘客們關切的目光中，緩緩走向自己的座位。


  她旁邊的位置，赫然坐著司南溪。


  男人淡笑如蓮，“我不放心你，陪你一起到了目的地，我再離開。”


  有他在，誰也不能對她動手。


  她如今處境不同，多了一個孩子，確實需要一個強大的保護傘陪同。


  “謝謝您……”千言萬語，遠不如這三個字鄭重，初夏感動得泣不成聲。


  一個男人對她做到這樣，她怎麽會不明白他對她的情意？


  她不會回應任何人，現在卻要利用他。


  他握住她發白顫抖的右手，笑意不達眼底，“別多想，我以後會好好照顧你。”


  這次跟著她，他不會再離開。


  不管天涯海角，他都願意追隨她。


  不過，她肚子裏這個孽種，他容不得。


  等她生下來，他就馬上弄死。


  他會彌補她幾個孩子，這是他最大的讓步。


  “我怎麽能不多想？”初夏依舊哭哭啼啼。


  她還想了好多，包括一下機，就用迷藥迷暈了他。


  迷藥是譚冉冉送機時，塞到初夏的衣袋裏的。


  她趁司南溪上廁所，偷偷把這些無色無味的藥粉，浸入他喝的那瓶水當中。


  他下了機，便昏了過去。


  初夏把他交給前來接機的梁家長輩。


  梁家與司家是世交，梁父他們會好好照顧司南溪。


  “這是遷好的戶口，你現在已經是梁家人，還是跟初家姓。”梁母給她看戶口本。


  初夏滿意又感激。


  梁母又開口，“孩子，嘉如讓我告訴你，你並不需要住在這裏，你有更好的落腳處。”


  於是，初夏馬不停蹄，坐上戴榮朋友的飛機，趕往國內的B市。


  別人都當她出了國，卻想不到她又回來了，並且躲藏的地方距離A市不遠。
……

  初夏次日淩晨下機，譚冉冉中午便坐著一小時的公車來探視，“哈哈，梁嘉如安排這一出妙啊！繞來繞去，咱們還是能天天見麵！”


  初夏也笑。


  所謂最安全的地方，自然也最安全。


  她現在住在市郊，兩層的普通樓房，左家長輩移民前留下的產業。


  90年代建造的房子，裝飾很老土。


  初夏不嫌棄，有得住就很好了。


  她肚子大了，路程顛簸很辛苦。


  跟譚冉冉寒暄了幾句，便沉沉睡去。


  照顧她的保姆，是從吉隆坡梁家一塊兒過來的，很信得過。
……

  時光飛梭，轉眼已是五年之後。


  市中心的幼稚園門口，一道米白色的倩影極其惹人矚目。


  絕美的臉龐，妖嬈的身軀，被落下來的夕陽照得宛若仙子。


  她的笑容，也清澈如仙子。


  俯視跑到自己麵前的粉紅小蝴蝶，她柔聲開口，“hello，初雪小女士，我來接你了。”


  “hello，初夏大女士，我來見你了。”小蝴蝶優雅淺笑，學著她說話。


  初夏要抱她，她嬌笑著躲開，“你要工作養人家，已經很累，我不可以再讓你辛苦的抱著了。”


  五歲的可愛小家夥，說起道理來有板有眼。


  初夏刮了刮她嬌俏的小鼻子，越看越愛不釋手，親了她一下，“媽咪為你做任何事，都是應該的，不辛苦。”


  小家夥被她親得眉眼彎彎，還是要據理力爭，“可是，願哥哥跟融哥哥一歲就不讓他們媽咪抱了，雪雪要比他們更懂事。”


  “男孩子天生堅強獨立，本來就不喜歡被別人抱。你是女孩子，是公主，應該讓人保護疼愛。”初夏還是沒有說服她，小家夥堅持自己走路回家。


  此刻已是寒冬時節，狂風呼嘯。


  初夏時而給乖巧跟著自己的女兒圍好圍巾，時而為她拍去頭頂的落葉，惹得她甜笑不止。


  小家夥圓臉上的兩道深酒窩，看得路人賞心悅目，不時誇她可愛。


  “初夏大女士，我給你爭光了呢！”她得意的衝初夏眨眼。


  女兒這副笑容，包括她的五官，都沒有遺傳到那個男人。


  除了比同齡人還要高很多的個子，長得不可思議的睫毛，她的身上再也找不到一絲顧昕寒的痕跡。


  這樣也好。


  父女倆將來如果無法避免的重逢，他也不會認為這是他的孩子。


  初夏能獨享她一輩子。


  “雪雪，明天是聖誕節，也是媽咪的生日。你想吃什麽？”


  “吃烤雞！”小家夥雙眼亮晶晶。


  “好，明天給你買。”初夏對於女兒的要求，向來有求必應。


  “不要外麵的，拿家裏的小雞來烤哦。”


  小姑娘成功嚇唬住初夏，女人立刻板起了不施粉黛的美麗臉龐，“那是小黃和小紅的子孫後代，它們都是我們的家人，不可以吃它們。”


  “別當真嘛，人家開個玩笑而已啦！”搖晃著她的右手，初雪馬上把她逗得喜笑顏開。


  這小妮子仗著自己長得可愛，別人不會真的對她動怒，她實在是太會撒嬌了。


  哪怕是左家那兩個混世魔王，也能被她降得服服帖的，一口一句“姑奶奶”的討好。


  “媽咪，明天叫上願哥哥跟融哥哥，一起來咱們家吃蛋糕啊。”


  初夏忍俊不禁，“這麽想他們？戴家的沁弟弟、玄弟弟都不見你邀請。”


  “願哥哥他們每次來咱們家，都會給我帶很多好吃的，什麽也不帶走。沁弟弟跟玄弟弟，總是空手來就算了，還要拿咱們家很多好吃的回去。”


  女兒的理由太充沛，初夏竟然無法反駁。


  兩家兄弟倆的做法不同，可出發點都是為了引起她的注意啊……

  但是現在看來，左家兩個混世魔王更能贏得小姑娘的芳心。


  沒辦法，初雪太貪吃了，專宰熟人。


  偏偏，戴榮家五歲的雙胞胎小王子，不知從哪裏學來（得不到才是最好）的謬論。


  以為欺負初雪了，就能引得她日夜惦記。


  “隻請左伯伯一家人嗎？其他人呢？”初夏低下頭，凝視女兒的杏眸竟是多了幾分緊張。


  小家夥馬上笑眯眯，一副（我就知道你會這麽問）的狡詐表情，“媽咪想請古叔叔，就直說哦。”


  “.……”女人稍顯圓潤的娃娃臉，頓時紅成了大番茄。


  順著她往左邊瞄的視線望過去，初夏整個身子都紅透了，頗有幾分不知所措。


  “古叔叔，你又來接我放學啊？”初雪甜笑如銀鈴，飛撲向停在路邊的輪椅。


  輪椅上的男人，一如初夏五年前初識的那樣，戴著墨鏡和口罩。


  深藍色的寬鬆運動裝，令他看起來土裏土氣，初夏卻覺得很心安。


  當年，初夏第一次抵達B市，就認識了這個從不說話的鄰居。


  家附近的人，說他是啞巴瘸子，所以從不開口走路。


  嘲諷他必定是醜陋不堪，才遮遮捂捂，見不得人。


  初夏對此不屑一顧。


  就算他真的不英俊，那又怎麽樣？

  她還是很喜歡他，正如他從不嫌棄她是個一無是處的單身媽媽。


  認識多久，他就照顧了初夏多久。


  初夏臨近生產那段時期，終日痛苦不堪。


  行動不便的他，卻形影不離的料理她。


  她難產那天，如果沒有他及時求人送去醫院，她們母女倆早就一命嗚呼。


  兩人日久生情，她的女兒，他也視如己出。


  初夏現在既依賴他，也很愛他。


  她需要一個真心愛自己，從不嫌棄自己的男人。


  如今，她總算找到。


  此刻，男人正溫柔的遞上蛋糕給初雪。


  “謝謝古叔叔，還記得我昨天說過要吃起司蛋糕。”一邊依偎著男人，初雪一邊優雅吃著蛋糕。


  “回家再吃，不行嗎？”初夏走近，先是與深深看過來的男人對視彎唇，才頗為好笑的對女兒嘮叨，“今天溫度那麽低，你也好意思讓人家坐在外麵看你啃東西。”


  “那我們趕緊回家啊！”小女孩眉開眼笑，把蛋糕盒子塞給初夏，自己去推輪椅，“媽咪也吃幾口。”


  “不了。”初夏微笑搖頭，“我不愛吃太甜的東西。”


  “你們大人真奇怪，大家都是女生，為什麽女兒愛吃的，做媽咪的都不喜歡？我們班豔豔的媽咪也一樣，從來不跟她吃一樣的零食。”小家夥認真的推著輪椅往家裏走，櫻桃小嘴納悶的嘟噥著。


  初夏笑而不語。


  愛吃甜品，是每個女性的本能。


  隻是因為有了孩子，媽媽們為了讓孩子多吃一點，才違心撒謊而已。


  “古叔叔，我今天做了一件好事，老師獎勵我一朵小紅花哦！”初雪忽然停下輪椅，從小書包裏掏出剪得栩栩如生的紙花，對專注看過來的男人炫耀。


  得到他讚賞的輕撫小腦袋，初雪樂開了花，優雅的抿嘴低笑一聲，繼續推著他前行。


  輪椅上的男人，在手機上打出一行字，給走在一旁的初夏看。


  【笑不露齒，你把她教成了小淑女。】


  初夏衝到他麵前，對他得意挑眉，惹來他緩緩點頭。


  他不言不語，初夏卻也知道他在笑了。
……

  回了初家，初雪乖巧的去拿棉拖，給輪椅上的男人換好，“古叔叔的腳好大哦。”


  用兩隻小嫩手比了比，初雪笑眯眯的誇獎，“我的兩隻手加起來，還比不上你的鞋子大呢！”


  “穿46碼的鞋子，能不大嗎？”初夏看著男人被黑色棉襪包裹的肥胖大腳，表情怔了怔。


  記憶中的那個男人，45碼的大腳……

  搖搖頭，初夏扼製自己繼續想那個魔鬼。


  事過境遷，她不能活在往事，應該珍惜眼前人。


  “我明天生日，你來我家吃飯嗎？”眼神有些小期待，初夏生怕他拒絕。


  他停頓了一下，慢慢點頭。


  美麗絕倫的笑容，頃刻間在女人的臉上消綻放，她柔聲低視他，“你到時候想吃什麽，先提前跟我說。”


  他的手機，馬上編輯出兩個字，【隻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歡吃。】


  他總是這麽體諒她，從不提任何無理的要求。


  初夏怦然心動，情不自禁的彎腰，抱住了他。


  他那雙白皙而有力的大手，反摟著她，力度加緊。


  “哎喲！兩個秀恩愛的大家夥，當麵虐我這個單身狗！”狗血劇看多了的初雪，麵露傷心之色的嚷嚷。


  初夏俏臉一紅，連忙分開。


  男人伸出白如美玉的修長指尖，輕點在出言調侃他的小女孩額頭上。


  惹來她一陣笑吟吟。


  氣氛很溫馨，初夏喜歡現在這樣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