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她變得好壞
初夏回了自己的家。
那個在拘留所出現過的保鏢,送來了她的小雞跟衣物,“小姐,你的東西我都帶來了。顧先生的那張黑卡,我得收回去。”
初夏打開破爛的皮夾,抽出那張象征崇高身份的限量款黑卡,用力擲向路邊的黑色帕加尼。
後座的硬朗男人,慢條斯理撿起落在身側的黑卡。
他精致的桃花眼一抬,司機便頓悟的開車。
“顧昕寒!你不許走,你停下來!”初夏怒不可遏的追那輛豪華超跑。
她要討一個說法,司南溪到底用什麽跟他交換,才換來她的自由?
她的一生都沒有如此疲憊,這麽難堪過。
炙熱喧鬧的街頭,那輛帕加尼戲耍著她。
當她即將跑近,車子卻倏然加速。
等她累得跪在地上,車子又驟然停下來。
他令司機開開停停,她追追跪跪。
她的自尊,被他的車輪按在地上摩擦,眾目睽睽的羞辱。
帕加尼最後在一間酒吧停下。
顧昕寒兩腿受傷,由保鏢推著輪椅進去。
這個緩衝的時間,足夠初夏追上他。
“小姐,請別靠得太近。”平日裏對她畢恭畢敬的保鏢們,此刻態度冷冰冰。
她被這幾人隔開,融不進包圍圈的高貴男人。
魚龍混雜,喧鬧如菜市場的聲色之地,豪華程度不亞於晚上。
這不是顧昕寒第一次來這裏。
最近,他談生意都帶著初夏。
常來這裏玩的人,誰沒見過她?
看著親密擁抱顧昕寒的美女們,大家在見證初夏被拋棄後的狼狽。
她尊嚴盡失,寒冷的風由身至心,灌得她瑟瑟發抖。
她挪著僵硬發寒的雙腿,站在顧昕寒進去的包廂門口。
裏邊的鶯鶯燕燕,濃妝嬌媚,襯得清湯掛麵的她清純剔透,猶如一顆剛剛浮出水麵的白玉。
來這裏的男人,正經談生意的在少數,大部分人想獵豔。
一個老總盯上了她,色眯眯的瞅過去,“喲!這不是顧先生的女朋友嗎?怎麽不進去啊?”
“我女朋友在哪裏?”房內的高貴男人冷淡望向門外,對她視而不見。
老總就明白了,這兩人已經分手。
老總笑嘻嘻的拉著初夏,要她進去喝兩杯。
畏懼男性的她避如蛇蠍,便把喝得步伐踉蹌的老總用力一推。
“哎喲!你這個臭丫頭,給臉不要臉,居然敢推我!”老總惱怒的大罵。
包廂內的男男女女,大笑著看戲。
顧昕寒眯著桃花眼,笑容裏染上促狹,是瞧熱鬧般的濃鬱興致。
一屋子的人,冷眼旁觀少女的惶然後退,老總的步步緊逼。
他拎著女孩的衣領,麵容生氣得扭曲,獰笑著說要賞她幾個耳光,還要她跪下來求饒。
她不說話,也不低聲下氣。
她的臉龐,流出了大片的冷汗。
她焦慮,無助,解決不了現今的困境。
哭的勇氣也沒有,她缺乏運籌帷幄的本事。
坐在沙發正中央的男人,慢條斯理的點燃一根雪茄。
煙火明明滅滅,雲霧繚繞,他那張小麥色的臉龐掩映在這巨大的霧氣當中。
除了他的大致輪廓,初夏看不清他的臉,瞧不見他的表情。
她想,她從未看透過這個男人。
一聲顧叔叔,不過是他對沈念安愛屋及烏,給她的少許恩賜。
她如今四麵楚歌,渾身覆滿生無可戀的灰暗。
無法掙脫,逃跑不了,她認命的閉上眼。
左等右等,預期中的疼痛,並未出現在她的臉頰上。
耳邊陡然響起的,是一聲男性的悶哼。
她驚詫的睜眼。
氣勢洶洶的戴榮,正好收回狂揍那個老總的右手。
他的五官充滿寒意,燒得周圍的人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被他一拳打趴在地上的老總,隻剩下喘氣的份兒。
生怕自己的恐怖樣子嚇到少女,戴榮對她咧嘴一笑,“餓不餓?老子帶你去吃飯,等一下你還要去上課。”
她兩眼發澀,眼眶有溫熱的液體湧出,模糊了麵前的一切。
她什麽都看不清,腦子裏隻回蕩著戴榮少見的溫柔輕語。
她不想矯情,可她控製不住自己的崩潰情緒。
“嗚嗚!”她當場哭了出來。
她一哭,戴榮便開始急躁,揮手衝在場的人喊,“媽地!你們這些醜陋的王八蛋嚇到她了!還不快滾?”
眾人連滾帶爬,驚恐的拖著那位受傷的老總離開。
人走茶涼,空蕩蕩的包廂之內,顧昕寒依然保持著優雅靜坐的姿態。
“抽你大爺!好歹也是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也忍心對她見死不救?”戴榮衝過去,奪了他指尖上的雪茄。
戴榮打抱不平的話,聽者有意。
少女羞恥得臉色發白,眼淚停滯。
“戴叔叔,您能不能先出去,我要跟他說幾句話。”她暗啞的嗓子低聲下氣,卑微到了極致。
“你的手受傷了,該去醫院上藥,跟他費什麽話?”戴榮火大的伸手,要拉她出去。
“他還在這裏,不出去,就是給我機會跟他說話!您懂不懂?”歇斯底裏的她,憤怒如一隻小花豹,張牙舞爪,很是可愛。
“好,我去給你買跌打酒。”戴榮的笑帶著寵溺,欣喜於她的朝氣蓬勃。
她會罵人,還能生氣,說明她還不至於尋死。
酒吧裏的人認識他,打電話給他告狀。
他及時趕到,避免了心愛的姑娘被人當眾羞辱。
那個臭老頭,今天過後,會死得很難看!
那些見死不救的鳥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對於曾是好兄弟的顧昕寒,他現在厭惡得不屑於看一眼,摔門離去。
沒了閑雜人等,初夏拖著沉重的雙腿,停在顧昕寒的麵前。
“司南溪他,到底拿了什麽重要的東西換來你撤訴?”她一字一頓,幹啞的聲音帶著一絲希冀。
希望那東西不是很重要,否則她就是把自己賣了,也還不起。
“讓他吐一口血而已。”乘人之危的惡魔,邪妄的勾唇。
“怎麽吐?你打了他?”
初夏焦急的問,男人便不再吭聲。
那兩個碼頭,遊走的船隻橫穿各國,利潤比司南溪在整個中國的生意還要多。
這個巨大的損失,足以令司南溪吐血。
“他不也打我了?”顧昕寒指了指自己包成粽子的雙腿。
“你活該!”初夏恨恨的咒罵。
室內寂靜,悠然抽煙的男人,朝她的臉上吐了一個囂張的煙圈。
嗆鼻的氣味,讓她呼吸困難,劇烈的咳嗽。
腦子難受得很,她忍著怒火質問,“你拍了我跟你在一起的多少個視頻?”
“多少個?你是指這種?”他優雅的指尖劃開手機,一個香豔的畫麵頓時跳進她的眼簾。
主臥裏的她,先是脫去鞋子,接著撩高自己的衣角。
柔軟的白色T恤,順著Q彈緊致的小蠻腰,漸漸往上.……
“嘭!”怒不可遏的少女,一把奪過手機摔壞。
沙發上的惡魔冷邪彎唇,嗜血的眸子,觸目驚心,“現在什麽年代了,我會隻把視頻存在這部手機裏?”
“你、你到底想怎麽樣啊?嫌我還不夠走投無路嗎?”初夏悲憤的大哭,身體被恨意灼燒,蔓延出大片的火紅。
這赤紅之光籠罩著她的雙眼,看不清眼前的男人長什麽樣子。
“對我好的人,我百倍奉還,反之亦然。”他高傲的站起來,猶如俯視垂死掙紮的螞蚱,“你每交一個男朋友,我就放出一個視頻給對方大開眼界,好不好?”
“你!”初夏兢懼的後退,不可置信的仰望他,“你做得這麽絕?不想讓我戀愛結婚?”
“對。”他的指尖冰冷,捏著她流淚不止的尖瘦下巴,似憐憫般的低歎,“隻差一點,你就扳倒我了,現在輪到我算賬了。”
他帶來的冰冷溫度,寒了她整顆心。
他輕悠悠推門而去,也帶走了她的全部生機。
……
“老子回來了。”戴榮左手一盒叉燒飯,右手一瓶跌打酒。
他滿臉的笑容,陽光帥氣,心情非常好。
他沒有情敵了,終於能心無旁騖的追求他的小白癡。
初夏麵無表情的越過他,悶不吭聲的走出包廂。
“喂!你去哪裏?老子的車在左邊!”戴榮的暴脾氣一來,就要拽拉往右側而去的女孩。
“煩死了!你滾遠一點!行不行?”她突然停步吼他。
“什麽?”戴榮被她判若兩人的態度驚住。
印象中,這隻兔子畏畏縮縮,細聲細氣。
她就算發火,也是軟著聲音,宛若撒嬌。
“我說,讓你滾!你以為你是誰?我為什麽要理你?也不照照鏡子,老得能當我爹地,也想染指我!”
她輕細的話語,每一個都尖銳如刀,刺在戴榮的心口,讓他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你說.……我老?”戴榮英俊的雙眼皮瞪得圓鼓鼓的,嗓子沙啞,無法消化她字字誅心的嫌棄。
“拜托!我才18歲,你已經34歲。顧昕寒他比你小4歲,我對著他都很想吐,更何況是黑不溜秋的你!”少女冷笑出聲。
走廊過往的人,看著這個落魄進門,跋扈離去的少女,有些吃驚。
被她惡語相向的戴榮,狂傲囂張的麵具碎裂瓦解,隻剩下受傷的慘白。
隨著酒吧員工一聲擔憂的“戴先生”,頂天立地的男人摔倒在地上。
火紅冰冷的地板,映出他一臉的撕心裂肺。
那盒還散發著誘人香氣的叉燒飯,滾燙的砸在他的臉上。
燙得他滿頭大汗,通紅的眼眶也流出了宛若汗珠的晶瑩液體。
“戴先生的手在流血,他受傷了!”
“快把他送去醫院!”
酒吧裏一片兵荒馬亂。
淹沒在門外圍觀人群的少女,捂住臉頰轉身。
她的雙手,溢出一大灘淚痕。
她從未這麽傷過一個人的心……
她變得好壞。
但是,她不後悔今天的所作所為。
顧昕寒的狠話放在那裏,她承擔不起身敗名裂的後果。
她身子不幹淨,已是事實,哪個家世清白的男人願意要她?
既然要不起,她就別給對方希望。
……
渾渾噩噩的回了家,初夏看到家門的垃圾桶上有一個髒兮兮的黑色袋子。
她心煩意燥,正要狠狠的踢開。
腦子猛地精光一現,她的思緒有過片刻的空白。
下一瞬間,她飛快的蹲下,打開袋子。
香噴噴、熱氣騰騰的可樂雞翅和白米飯,熏出了她兩眼的水霧。
她忍不住抱著這盒飯菜,泣不成聲。
她的視線模糊,耳邊回響起昔日跟沈念安的歡聲笑語。
“喂!小夏,你不是說喜歡吃我媽咪做的可樂雞翅嗎?以後隻要她做了,老子就偷偷拿來給你解饞!”
“你怎麽拿啊?沈二少爺。沒等你靠近我家門,我媽咪就找理由請你走了。”
“有辦法,我把食物裝在髒袋子裏,放在你家門外的垃圾桶!她以為是路人隨手丟的垃圾,不會管!然後,你再找機會拿回自己的房間吃!”
“還是你厲害!”
“嘿嘿!我的厲害隻對你使!”
此時此刻,早就物是人非。
和以前隻有雞翅的待遇不同,這次加了不少米飯。
是知道她身無分文,沒米吃飯了嗎?
少女淚流滿臉,趴在垃圾桶上。
她邊用手抓著雞翅米飯狼吞虎咽,邊哇哇大哭。
她哭得又急又悲傷,像是要把鮮血哭出來。
遠處的越野車裏,沈念安紅了雙眼,無法安靜的瞧著這心酸的一幕。
他踹開車門,要跑下去安慰她。
蕭楚瑜及時的拉回兒子,心裏很不是滋味的一勸,“別去,她受不了你直接的憐憫資助。越是一無所有的孩子,自尊心越是脆弱敏感。”
“顧叔叔太不是東西了!中午剛剛告她進拘留所,現在又把她掃地出門!”沈念安咬牙切齒。
他從左亦叔叔那兒聽到這些事,肺都要氣炸了,趕緊讓母親弄了她最愛的可樂雞翅來安撫。
“她現在學費已經交了,沒有後顧之憂。媽咪以後叫傭人送一日三餐給她,她不會挨餓。”蕭楚瑜抱緊了氣得渾身發抖的兒子。
她不敢想象,一個十幾歲便失去全部的孩子,夜深人靜傷心時,會怎麽度過?
她有家有兒子,即使傷心難過,都有人陪著。
孤獨一人,哪怕是十分堅強的她也受不了。